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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呼啸而过的一瞬间,鲜血溅到了林北爱的脸上。她全然呆滞住,看到了地面上躺着的男人,他的一身黑衣被涌出的无数鲜血染得更深。他的头歪倒在血泊里,总保持一双含笑的眼睛,眼角的眸光望向她。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是嘴唇轻微地动了几下。

    ——“纪权,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是说了嘛,你要是敢不接我电话,我就有手段找到你。”

    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的场景。纪权与商央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送商央回商家那一天,接近年尾,快过年了,北方飘着时年将至的小雪。车子停在商家大院门前,两人在车里静默。

    “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最想见的人吧。”他在车里点了一支烟,摇开车窗,偏头看着小雪纷纷落下,古老的石砖墙壁上还挂着枯萎的绿色藤蔓,偶有路人走过,撑着伞挡雪。

    那时的商央也没想到,自己的病情会恶化得如此迅速,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心脏衰竭的程度险些让她好几次没醒过来。她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临死前去见顾棠风一面,也算了一个心愿。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对他,对自己,对孩子,都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

    纪权揉揉她的肩膀,“你也别太悲观了,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吗。”

    “纪权,她还活着,我就可能去做那么一件残忍的事。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已经接受了事实。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就是顾棠风会不会因此恨她,一辈子都会她怨恨在心。

    “让他知道吧。”

    “不!”

    “该死!”纪权发泄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我爱他,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再去打搅他的生活,再说了,”她转过头,笑容悲戚,“你不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他能忘掉我,是最好的结果。”

    纪权无言,从车里取出轮椅,抱了她下车,拿出一条羊毛毯披在她身上。

    “纪权,林北爱要是醒过来后能痊愈,我想拜托你好好照顾她,”自己快死了,还在考虑别人的生死,“她父母全在车祸里丧生了,她只有一个人了。醒来后无依无靠,你要多帮帮她。”

    “别说了!”纪权将烟蒂狠狠踩在脚底下。

    “纪权,答应我,好吗?”

    他急匆匆上了车,在她遥远的目光里,都成为了不可追逝的往事,如落入人间的白雪,眨眼间消失不见。当他回到美国时,林北爱已经签下安乐死的协议。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纪、纪权……”

    他颤动的嘴唇想要说出的话,是那六个字:商央,好好活着。

    随后,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楼里的一间办公室,顾棠风和孟解诚正在商谈议事。孟解诚正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宽阔的视野里向下一望,看见了马路上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的目光牢牢定在那里。

    路边一个眼熟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喊,向血泊里的人冲跑过去。

    “那是……”

    顾棠风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看到商央扎在血泊里,刺眼的猩红渗透进他的眼睛里。

    当顾棠风跑下楼时,看到了跪在纪权面前呼救的女人,她的身上染满了鲜血,脸上满是无助彷徨的神情,“快救救他!救救他!纪权,你快醒醒,醒醒啊!”

    决堤的泪水肆意涌出。

    她抓住了身旁到来的一双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抱住眼前男人的大腿,不断央求他:“先生,你救救他,送他去医院好吗?”

    顾棠风扶住她的额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眼神里写满了无助的绝望。刹那间,她的瞳孔猛然缩了缩,双手从他的腿上滑落,整个人坐倒在血泊里。

    “顾棠风……是你吗?”

    记忆倒回到商家那一夜。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寒冬之夜。

    屋外细雪飘飘,屋内热浪缠绵。她一遍又一遍失神地叫着他的名字,“棠风……棠风……”,他在她纤弱的身体上驰骋,对她宣布不可抗拒的命令,“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计较以前所有的事。”语气依旧霸道,吝啬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