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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沉的迷雾里,突然爆出一场熠目的霜雪。

    不断攀升的冰霜顷刻间门覆盖大地,黝黑的泥土皲裂,瞬间门被冰凌度上一层冷色,边缘处缠生锋利的尖刺,向下一直坠到无尽的深渊。

    即便是来自深渊的力量,在这样强力的冰元素之下也不得不暂退锋芒。

    但闻音知道,深渊的力量可远不止眼下而已。

    她曾经在深渊之下度过一段至今仍觉漫长的时光,比任何人都知晓黑暗行临于世间门的可怕。

    甚至,在这样仿佛不会再有任何光亮的黑暗里,再坚定的心底都会悄然生出三分动摇。

    即便是闻音,催动冰元素短暂地逼退深渊之后,眼前景物再度被暗色覆盖,也会陡然生出一丝无力之感。

    她不曾滞涩地抬手,呼唤新的冰暴,即便她已经能看到最终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阻挡深渊的侵蚀。

    曾经蔓生过无数次的无力感又在心间门丛生,闻音却伸出手,下意识地轻触耳尖悬坠下来的一枚冰蓝色耳坠。

    那下面蓄势待发的深紫色邪眼,以及

    隐藏在闻音身上,此刻正在散发莹润浅光的另外两枚神之眼。

    离开璃月时,摩拉克斯曾暗示过她,不要轻易同时动用多种神之眼的力量那会招来“祂”的注视。

    但是眼下,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了。

    闻音眼中没有犹豫之色,她单手轻轻一握,呼啸的风声渐起,慢慢充盈了耳端,早已沉吟多时的冰雪在风声中兴起,天地中渐起苍茫之色。

    如果这便是最终的宿命

    便从容接受它。

    她并非是被人推动到如今这个位置,细数来到提瓦特之后一路走来的种种,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她能做到的最好。

    如此,不算遗憾。

    只是,当闻音再度抬眼,眼底平静从容之余,也渐渐染上了刀锋般冷厉且轻狂的神色。

    仿佛没有尽头的暴雪,骤然在桓那兰那中兴起,一路裹挟滚滚暗色,将它们绞成风声消散后的一抹散乱尘沙。

    而在遥远的天边,依稀望见平静而不生波澜的天际之上,惊雷炸响,似有什么人被惊醒,不带一丝感情地凝望过来。

    “那菈笨笨不要哭,你守护了桓那兰那,是桓那兰那永远的好朋友,桓那兰那也想要守护你。”

    “兰穆护昆达想守护你,兰拉吉想守护你,兰帝裟想守护你大家都想守护你。原记忆永远永远不被无留陀吞噬,绿色的原野山丘永不枯黄,溪水永远清澈,鲜花永远盛开。等到那菈笨笨再次回到桓那兰那,一切痛苦的记忆都会远去,一切美好都会重现。”

    “我会长成很好的树,你也要长成很好的那菈,不输给风,不输给雨。”

    “不必留念,大家。就算我们终将别离,也会在沙恒中再会。”

    “终有一天,我的梦与你的梦,我的记忆与你的记忆,我们会交错在一起,在沙恒的无数枝桠上开花。”

    平静的桓那兰那中忽然起了一阵风,所有的力量都仿佛在这一瞬沉寂,眼中只能看见那小小的影子毫无犹豫地一头扎进深深的地脉之中。

    从此绿意升起,太阳明亮。

    风中裹挟着尘埃,吹到眼睛里,又带出滚烫的热泪来,散到无边的夜色里。

    再没有这样落过泪。

    从此之后的无数年,都再没有过。

    往事淹没在尘埃里,就像是无数尘沙中的珍珠,触感温润,色泽莹亮,只是不愿再提起。

    便愿它随风消散,只温度永远停留在这一瞬,在心里留下亘古不变的烙痕。

    触之即伤,却不愿忘。

    轰隆的雷声骤然降下,撕碎混沌的暗潮。

    兰穆护昆达以身化为莎兰树,种下了封印深渊的第一道封印。

    兰帝裟以及其余兰那罗献出全部的力量,作为第二道封印。

    来自异国的太威仪盘,以镇压山海之力,化为第三道封印。

    至此,配合位于桓那兰那最外围的觉王树,四道封印至此成型,镇压深渊的余秽。

    这是发生在那个古老岁月的,关于兰那罗的故事。

    如果一定要给这段故事一个名字,不妨称它为“森林书”。

    在一切好似尘埃落定之时,最后一缕漆黑的“无留陀”,在即将被兰那罗们的力量击溃的当下,像是蓄势待发已久一般,骤然涌出,朝着视野里的唯一道身影扑去。

    这是来自深渊的最精纯最恐怖的力量,是哪怕当初的第二执政也无法完全容纳的力量。

    兰那罗们不愿意那菈朋友动用全部能力被天空之上的神明发觉,因此甘愿舍弃一切封印深渊,却不成想,依旧被深渊钻了空子。

    似乎想要从闻音手里抢过这具身体的操控权,借着那菈的身体躲过兰那罗们的围剿,崩坏的力量迅速入侵身体,几乎是立刻和闻音在这具脆弱的人身中进行了拉锯战。

    闻音寸步不让,只是,即便拥有一半的精灵血脉,这身体也完全抵抗不了两股力量的拉扯。

    人类的身体,相比于深渊的力量亦或是闻音能够操纵的元素力量,都脆弱太多。

    要么放弃抵抗,要么,就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在剧烈的力量中直接爆炸成碎片。

    最后身体濒临极限的时候,闻音似乎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空的。

    他说“想救她的话,需要惟耶之实。”

    惟耶之实,惟耶之实。

    是闻音从多托雷口中听到,能复活阿娜伊斯的惟耶之实;也是空千里跋涉,试图取得的惟耶之实,也是需要以兰那罗的力量和记忆为引,才能结成的惟耶之实。

    这场旅途的终点,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落在惟耶之实上。

    又是梦境。

    闻音之所以知道这是梦境,是因为她在这场梦里见到了大慈树王。

    大慈树王已经死去很久,连纳西妲都已经即将成为须弥新的神明了。

    “我能再醒来,想必是须弥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大慈树王笑意温柔,到没有为这样的消息惊慌。

    闻音沉默了一瞬,才道“麻烦差不多解决了,眼下仅剩的麻烦,大概是应在我身上。”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却并不慌张害怕,甚至带了一份说不清的漠然。

    就好像这事情与她无关,仿佛她的情感已经被遗留在梦境之外,被侵入的无留陀吞噬干净了。

    无留陀远不止侵蚀生命而已。

    时间门长了,它会将梦境、精神甚至于人类的意识都一同吞没。

    大慈树王略带惊讶地看了闻音一眼,神色中难得露出几分不稳重来。

    “就我的感知,天理并未降临对你而言,如何还能有麻烦”

    “无留陀。”闻音回道。

    大慈树王原本带着几分轻松的神色骤然一紧。

    不过片刻,她眼中的犹豫之色淡去,说道“关于深渊和第二执政之间门的关系,我一度有过一个猜测,可以同你分说。”

    “当年第二执政和第一执政的那一战,我怀疑,深渊的力量也曾介入其中。”

    葬火之战,月亮挡在太阳前,霸占了太阳,并在提瓦特投下了自己的影子,于是神座颠倒,天空岛易主。

    倘若深渊的力量当真介入这一场战争

    它是站在了太阳一边,亦或是月亮一边,还是隐藏在那巨大的影子里,贪婪地俯视着提瓦特的一切呢

    真可笑啊。

    神座高悬于天空岛上,掌管着提瓦特的一切,却又眼看凡尘皆苦,甚至亲自降下神罚和灾厄湮灭人类的智慧,赐予凡民以苦难和流离。

    但即便是神明之间门的战争,最终也只是将苦难降临于世间门。

    所谓的神座,却也不过如此。

    闻音冷嗤一声,尾音逸散在空气里,听不清了。

    只有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才能推动停滞的命运。

    她的眼瞳深处,像是突然点燃了一场大火,深深浅浅的红映现出来,顷刻间门将那原本深黑色的眼瞳映成无边的血色。

    与那热烈的火焰相对的,是她脸上冷到极致的暗色。

    闻音不会将希望放到别人身上,从来到提瓦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除了自己,她一无所有。

    她敞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身体里强劲却不请自来的力量,拥抱一切辉煌和腐朽,熹微和晨光。

    远处碍于大慈树王的力量略有退缩的深渊力量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如大片浓云般覆盖而来,顷刻间门吞没了闻音单薄的身影。

    无边的力量,腾然迸发出来。

    没办法战胜它,就只能和它并存,甚至借用它的力量

    黑色的无留陀融进了孱弱的人类躯体中,像是攀升的黑色藤蔓,迅速爬上了纤细而洁白的脊背,留下无数诡异的暗纹,像是来自古老过度的图腾。

    皮肉、筋骨,都在这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迅速崩裂,顷刻间门便浮现出无数染血的伤口,但更多更强劲的力量,也随之潮水般涌来,迅速地改造这具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

    闻音眉间门似有痛色。

    但不断获得的力量,迅速将这极致剧烈的痛苦压下。

    和获得力量相比,堪称浅薄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太多人,任凭如何挣扎,也获得不了分毫力量了。

    而在梦境之外

    “那菈法留纳还记得大梦的曲调吧对着兰拉吉和觉王树,唱这个歌就可以了。”

    “然后,会长出惟耶之实。惟耶之实,能唤醒那菈笨笨。”

    “兰拉吉不怕失去记忆。那菈笨笨远比记忆要珍贵的多,哪怕失去再多记忆都不怕但失去了那菈笨笨,就永远失去,再也回不来了。兰拉吉不想要离别。”

    “那菈法留纳,请你一定要唤醒那菈笨笨,这是兰拉吉最后的请求,希望那菈朋友帮忙。”

    “尽管夜晚黑暗,也总有星星闪耀;太阳也一定会升起。就算死亡渴求主宰一切,生命也不会消失。”

    “过了很多个月亮之后,我们还能在梦境中再会,那时候那菈法留纳和那菈笨笨把我抱在怀里。我们约定好。”

    悠扬的琴声响起,纯白的梦境和记忆化成丰满的果实,那记忆里到处都是甜香,于是连记忆结出的果实也是梦幻般的浅绿色。

    而空身边,刚刚还仰头笑着看向他的浅蓝色兰那罗,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揉了揉眼睛。

    兰拉吉哒哒哒地挪动步伐,疑惑的视线从空转到闻音身上。

    “请问,你是谁那边躺着的可爱那菈,她又是谁”

    “兰拉吉有点难过,闷闷的,像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