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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阵,去那么久啊?”宁池安眼神探究。

    宁硕颔首:“我忙,她去两个地方,我去不了只能麻烦她了。”

    “那你也不能老放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宁池安叹气,“迦楠还小,这又忙还又老出差,回来不得瘦一圈。这说得,我都开始想我们小迦楠了。”

    宁硕浅笑,看着窗外的雨幕,眼底尽是凉意。

    是啊,他也想,想疯了。

    好在宁池安看时间门不早,很快就打发走了他,让他赶紧休息去。

    宁硕没有像平日一样,应归应,还至少多待小半个钟,今晚他点完头就起身了,说:“外面下雨,那我就走了。您多注意点,别着凉了。”

    “行,放心,”他温和微笑,“你妈妈都在,她可仔细了。”

    “嗯。”

    宁硕走了,到门口时和在外面站着的毕丛雲对视一眼,说他下楼去,有什么情况给他打电话就行。

    毕丛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接着指了指他受伤的双手:

    “迦楠会没事的,你去上个药,包扎一下。”怕他不愿意,她多说了句,“这样露着伤口开不了车,什么事都办不了,你这几天要办的事情多了,都照顾不了迦楠了。”

    宁硕点头,迈开腿离开。

    楼下病房门口,谈之醒正和老婆出来,看上去要走了。

    他见了人,也跟宁硕说:“你这手,处理一下。我回家换身衣服就来,晚上我也在这。”

    宁硕没说什么,点点头,先去了护士站处理伤口。

    两个掌心伤痕累累,只能全部包扎起来,那模样看着伤势很重,但是一想到计迦楠那身伤,浑身多处骨折,甚至脊柱也……宁硕就不敢相信。

    这一刻想起来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小迦楠怎么会忽然之间门就伤得这么重,还在危险期。

    他握住了手心。

    护士低头丢个棉签的功夫,一抬头就见男人缠着纱布的手握成了拳,鲜血滋滋从他手心渗透过白色纱布,晕染开来。

    护士惊呼:“宁先生,您别,别…快松开。”

    深夜的护士站寂静非常,男人站在灯下,莹白的光铺满他俊逸的眉眼,却不知为何眼底还翻涌着墨一样的气息,周遭温度冷得好像下一秒有场风暴席卷而来。

    护士不敢去和他对视,只是小心翼翼地去拨开他的手指,又动作非常轻地打开了结,拆开刚刚才缠上的纱布,重新取了棉签擦干净他手心模糊的血,上药,再次包扎。

    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回家换衣服的谈之醒,还有他身体不好的父亲先行离开了,其他人都在。

    谈慎履让计迦楠妈妈回家去休息。她擦着眼角的泪痕摇头,说她怎么回得去呢,回去睡得着吗,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我的迦楠……”她心都疼碎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妈妈也不想活了,我千辛万苦养到这么大的女儿,他们这么欺负。”

    她潸然泪下,哭声不断。

    谈家的大儿媳妇去安抚她,效果也不大,她又伤心又生气,哭着哭着,说无论如何不能留那两个混账了,亲生父母也不能留,留他们只会害死她的迦楠。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舍得这么对她的迦楠,哭诉道:“她从小吃的苦就够多了,她那么可爱,他们把她丢在那种地方,在医院发着烧难受,每天都哭,却只有护士抱她,他们现在还这么对她。那一家子畜生。”

    等谈之醒回来了,一直沉默的宁硕就起身与谈之醅一起跟他出去了。

    找了个空的病房进去,一坐下谈之醒就说:“老大说人是已经找到了,那俩老东西。以敲诈勒索罪先扣在了市派出所,虽然死不承认,说那是他们女儿……”

    说到这个他就咬牙切齿,牙根都要咬断了:“但是这些做过的事,统统都狡辩不了,都已经承认了,而且听说那俩老东西家里有个亲戚的儿子,不是自己生的,后来没生出来,据说收养的。不成气候,我估计是这么的才处心积虑老是想把女儿要回去,而且这些操作估计是有人怂恿的。”

    谈之醅点了根烟,抽了口,冷漠地吞吐出几个字:“都弄进去。”

    “肯定的,”谈之醒点头,“遗弃,骚扰,导致人出事故,勒索,这几个,我一定是一起上的,几个家伙一个都躲不了。”

    半天过去,宁硕终于出了个声:“回头我见一见人,先让我见一见。然后就马上,尽快都给我送进去,这辈子,”他一字一顿,“一个都别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都不能出来。”

    谈之醒和谈之醅都看着他。

    宁硕坐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眼神始终没有看谁,一直没有焦距地落在桌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气。

    这说的这几句话,也是向来温和守礼的他第一次荒唐,荒唐地要谈之醒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一个不留。

    兄弟俩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三个人一起碎尸万段丢进充州海去喂鱼,他也是真的做得出来。

    把这个向来温和从容,柔情淡然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他们俩也是有些意外,虽然很快也就理解了。

    只是向来对他们婚事抱有一丝丝别扭情绪的两个人,今天起,默默的似乎都不再有那种情绪,甚至是潜意识里在祈祷,祈祷计迦楠尽快安然无恙,康复起来,这样两人就又可以甜甜蜜蜜的了,他就不用这个样子了。

    说完这个,谈之醒又提起那个和计迦楠撞了车的男人,说是城里的一公子哥,他认识,开车速来快,喜欢飙车,迦楠遇见他也是不走运,人伤势也挺重,但是车子没翻,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也用不着去处理那边的事。

    事情都料理完了,病房安静了下来。

    谈之醒知道宁硕今夜是不可能离开医院了,就扭头去跟弟弟说:“之醅你回去吧还是?都十二点了。”

    “我不走了。”

    “别,你还是走吧,今晚大概率是不会有紧急情况的,你放着你家纪老师在锡城,还怀着孩子,你能放心?”

    谈之醅是不放心他家笺笺,但是同样也不放心这里。

    谈之醒把他扯起来,带出了病房:“走走走,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别在这打扰,我下楼抽根烟顺便送你,赶紧回去吧,放老婆一个人在锡城你能放心才有鬼。”

    说话声随着门阖上而消弭了不少,渐渐地就不见了。

    宁硕安静了会儿,又起身出去走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有一扇小玻璃能看到里面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人。

    昏暗中,走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一身的寒气,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病房里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子,渐渐的,红了眼眶。

    谈之醒抽了根烟缓解今晚的高压,身上被吹了一身雨丝,有些冷,最后一个人意兴阑珊地回了楼上。

    没在原来那病房看到宁硕,回了大家在的病房也没看到人,找到监护室门口,果然看到有个人影在那儿。

    他像原先等着手术结果那样,坐在长椅上,背抵着墙,仰头闭着眼,虽然眼皮阖着,也隔得老远,但能看得出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模样极其痛苦。

    谈之醒心里一刺,又想起医生说的危险期。

    他个计迦楠挂在嘴边的没爱情的人,确实无法理解他们这种人,但是他大概能理解为宁硕眼下的这份担心和他的担心差不多,爱一个人的模样,就是和自家人一样,整天担心这担心那儿,盼着她哪哪都好,头发丝都别掉一根。

    他压根不敢想象要是真出什么事,以后没有那个小玩意天天二哥二哥给他找麻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所以现在,蓦然就真理解到了宁硕对计迦楠的爱了,爱得深沉。

    不过,谈之醒没来由地还是觉得,不会的,他有点盲目地相信宁氏医院的技术。

    人走过去坐在对面。

    宁硕动了动眼皮,睁开眼。

    谈之醒意外地听到他主动开口。

    “是不该让她开车的,总觉得她技术是挺好的,没事。”宁硕扯了抹今晚第一次露面的笑,只是格外淡薄,不达眼底,“跨年那天给她买车时,之醅还说,你们三叔家就这一个,你不让买是有道理的,让我别玩火。”

    可他说,他家也就这一个,没什么,他不玩因噎废食那一套。

    谈之醒倒是不这么想,出声表示:“那又不是她技术的问题,后悔这个就没必要了,我也不觉得她以后就不能开了,搁我听到那样的消息,我也开不了车。”

    谈之醒点了个问题:“她最大的问题是,那会儿心情不好不该开车,她应该找你,要么找我,只是……”

    只是她为什么不说,估计是因为他们一直瞒着她,不舍得她知道,所以她就不想他们担心了,她大概率觉得自己能抗住吧。

    想到这,谈之醒一晚上的理智忽然有些扛不住,心疼到有点崩溃地深呼吸。

    宁硕也闭上了眼没有出声了。

    会好的吧,他的迦楠宝宝会好的,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像六年前那样,带着想念飞赴南加,孤单又热烈地爱了他六年,会甜甜地藏他怀里雀跃地喊宁~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