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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归言出必行,果然为他们沏了一壶茶。

    一壶果然只嗅气味已香得人汗流浃背的茶。

    他倒满两碗荡着微微碧光的茶分别送到他们面前。

    他眼中的盛情比碗中的茶更难却,他们也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旋即一口喝下,完了不把空碗还给他,竟一起用力掷向大地。

    空碗粉碎,他们又一起发笑。

    张归并不因此而动声色,等他们笑累了,终于闭嘴时,他才淡然问:“感觉怎么样?”

    独狼竖起大拇指:“感觉很棒,我从不喜欢喝茶,认为喝茶的人都太娘娘腔,今天喝了你的茶,才知道原来茶偶尔也比酒醉人,比酒过瘾。”

    张归笑道:“把你们伺候舒坦了,我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办多了。”

    独狼毫不害臊地打了个响嗝:“现在我何止舒坦,简直是痛快!”

    张归道:“那你既已痛快,应该可以再打下去。”

    独狼又愁眉苦脸地叹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痛快?”

    张归道:“你懂?”

    独狼道:“就因为懂,我才愁眉苦脸,我才叹气。”

    张归忍不住困惑:“哦?”

    独狼道:“哦你个大头鬼,痛快的意思,关键在快,快得让人痛。”

    张归仍困惑:“难道你已不痛快了?”

    独狼点头:“总算你还有点聪明,痛快痛快,如果不快,哪里来的过瘾?”

    张归笑道:“没事,我的茶还剩下许多。”

    独狼摇头:“你总不能要我边打边喝茶吧。”

    张归怔住:“那你想怎么样?”

    独狼道:“我想你别再伤害其他人,尤其是我的女人。”

    张归故作恍然:“原来如此,但据我所知,你的女人从不待见你,你始终是自作多情。”

    独狼道:“就算你说的不假,她照样是我的女人,你敢伤害她,今天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张归道:“你知道吗?”

    独狼皱眉:“知道什么?”

    张归悠悠道:“并非是我要伤害你的女人,是你自己不争气,给夫人丢脸丢到了司徒轩的眼皮底下,是你自己连累了她。”

    独狼沉声道:“我会不顾一切地做出补救。”

    张归道:“很好,你的补救办法永远只有一种,就是杀掉陆元奇,否则被陆元奇弄死。”

    独狼道:“我们都已生不如死,都已重伤到这地步,难道还不够?”

    张归道:“不够,远远不够,是夫人觉得你们必须死一个才算最好的结局,不是我逼迫你们。”

    他故意显出无辜的表情道:“我和你都做不了主,所以为了皆大欢喜,把茶喝了,架也该继续打下去。”

    独狼道:“我们必须死一个?”

    他眼神逐渐迷茫,逐渐空虚,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倒。

    陆元奇吃力拔起剑,与独狼正相反,他眼神变得非常坚定清醒,双脚稳如磬石。

    他不再痛苦流汗。

    他不再开口说任何话。

    张归的那些话几乎将独狼彻底击倒,却令他越来越冷静。

    过了不知多久,张归连声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

    独狼抬头瞪着他,目光充满了仇恨怒意。

    张归泰然自若地笑道:“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反复叫痛快。”

    独狼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冷酷,但最后还是很明显地颤抖了:“因为你这人天生有毛病。”

    张归道:“有毛病才算正常人,谁像你一辈子都心理畸形,告诉你吧,我反复叫痛快,是因为你说过痛快,关键在快,我若不反复叫痛快,恐怕一会儿就啥感觉也没了。”

    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提着茶壶步态优雅地走回小屋。

    没走几步他又停下,转头对独狼陆元奇道:“不妨提示一下,左面不远处有很亮丽的风景等你们去欣赏。”

    独狼陆元奇几乎同时望向左面。

    左面风景根本不亮丽,甚至显得吓人。

    独狼就立刻被吓倒在地,冷汗如雨,差点叫出声。

    再度恢复冷静的陆元奇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恐惧与愤怒,握紧剑柄的手剧烈发抖。

    他们望见的风景是她。

    她确实算他们生命里最重要的风景。

    特别是她满脸笑容的时候,总令他们赏心悦目烦恼尽散,情不自禁地要拉起她的手跳舞欢唱。

    有一次去逛临州灯市,陆元奇还专门为她订做了个青纱灯笼,做灯笼的老师傅还以她的名字当题目在灯笼上写了首灯谜。

    灯谜的最后两个字正是“风景”。

    风景无限好,只因她在旁。

    有一次登黄山峰顶,纵览群峰,独狼毫不心动,却始终为她的美而深深沉醉。

    独狼心目中,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风景了。

    可惜这风景在今天却变了,变得吓人,变成他们生命里最难忍受的噩梦。

    她正被高高地吊在一棵大树上,数不清的弩箭寒光闪烁地对准她的头。

    他们若不继续打,这些弩箭随时会发射,谁也休想救她。

    张归搬了张木椅在屋檐下,表情闲逸地喝他自己沏的茶,偶尔发出响亮的咂舌声:“喝酒要下酒菜,喝茶要瞧风景,今天这里的风景真好,就算突然对人收钱也不为过吧。”

    独狼咬牙怒道:“你已与陆元奇动了手,应该也与我打一次才公平。”

    张归笑道:“你看我像追求公平的人吗?”

    独狼道:“你不打就是没种。”

    张归笑得更灿烂:“你看我像在乎有种没种的人吗?”

    独狼几乎忍不住想对他咆哮:“你这条卑鄙的狗,你这个懦夫。”

    张归故意皱眉道:“想不到铁公子居然也可以这样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