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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薛离的手犹如凝冻千年的冰锥。

    薛离的脚犹如变幻莫测的暮云。

    剑锋随着脚的移动而闪出凌厉凶猛的光。

    脚的移动非常奇异,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暗藏玄机。

    金梨子回过了神,薛离的剑已咄咄逼人地刺到她眉心。

    寒霜般的剑气绵密无绝地迎面扑来,她每寸皮肤都突然下意识地绷紧了。

    这反倒令惶恐惊诧中的金梨子显出了女人罕见的一种妩媚。

    大汉擦着汗,讷讷道:“那小子果然兵行险招,在最后一刹破了空谷百穴。”

    岳空叹道:“我都没看出空谷百穴其实还遗有一丝致命的缝隙。”

    大汉道:“连金梨子自己都认为空谷百穴已完全结束。”

    岳空道:“由此可见,那小子的心思有多缜密,眼光有多敏锐,反击有多精准。”

    大汉也叹道:“金梨子诡计多端,终于还是枉费心机,少算了一件事。”

    岳空微微含笑着点头:“她忽略了脚的威胁,或许她只认为剑既然被握在手中,手便从始至终决定了剑的一切变化,没有人会用脚来操控剑。”

    大汉表情认真地听下去。

    他知道将军又在做结论了,做得煞有介事,这时候的将军是很讨厌别人不认真。

    岳空继续道:“但世上却有人会用脚来移剑,就像用手来移棋盘上的棋子一样。”

    这时候将军是很喜欢别人适当而不失巧妙地为他做些补充,大汉了解将军的脾性,所以故作恍悟道:“恐怕剑术之精华正在于移剑。”

    岳空很满意地笑着道:“移剑巧破移笔,金梨子的那双判官笔上足足二十年的武学造诣,就这么突兀地一败涂地,真是很让人莫名其妙,看来她当真已太老了,做久了**,当真就不再是杀人的料。”

    淡淡的黎明气息渗出了薄弱如蝉被烈日烤焦的空壳。

    星辰与月亮就是蝉,蜕变成功,早已悄声破壳而去。

    只留下天地间一片无争的清宁。

    金梨子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处,目光像断线的风筝,很久才摇颤着落到薛离的剑上。

    又过了半晌才继续往上移,看到了薛离棱角分明的脸。

    她似乎释然地微笑了一下,竟出奇地平静,柔声道:“你胜了。”

    简短明了的三个字,却使薛离又不禁心生困惑。

    他冷冷道:“事不过三,比武切磋也是一样,至少三招才足以真正地见胜负。”

    金梨子苦着脸笑道:“见不到了,你认为应该还有一招?”

    薛离的表情与声音都冷若冰霜,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坚决:“至少三招。”

    金梨子的苦笑立刻变成了大笑。

    她的笑已和她的脸色极不相配。

    她的脸色有点像被情人抛弃的单纯少女躲在空房中独自痛哭:“见不到了,没有了,已经没有了,这一招本是下一招的基础,这一招惨败,基础就破裂崩塌了,下一招若硬要使出来,也万万发挥不了其真实的威力。”

    薛离听着,表情不再冰冷,目光也逐渐柔和,淡然道:“你故意败的。”

    金梨子终于沮丧地哭了起来,呜咽地叫道:“臭小子,老娘又不爱你,凭什么要故意败给你?你瞧瞧身后的城墙上,左面数过来第七个和第八个雉堞之间,也就是灯笼光最亮的那个地方。有两人在那里一直观战,与其说观战,不如说是监督我,考察我。因为某人表示过,只有打赢你,至少在你手底下顺利挺过五招,我才接得下他给我的新活。你知道吗?那新活的报酬是我此生所遇最丰厚的,我会宁愿错过这份报酬来故意落败?”

    薛离瞳孔中刚刚流动着的一点柔情又立刻消失了。

    他冷冷地收剑回鞘,身手永远是那么干脆利落。

    接着,他没等金梨子说完话就转身,步态散漫地走向城墙根新堆起的落叶小丘。

    城门还要过很久才开,他准备在那个小丘上倚坐休息一会儿。

    他累了,别人是永远看不出他到底已有多累。

    他累得简直能随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