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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长岭郡的一条小路上

    此时已是深秋,陈度伸出手掌接住了那飘落的在空中打着旋儿的落叶,突然很想自己的那个虽然很唠叨而且也不好看但是抚养着自己一对儿女长大而无怨无悔的婆娘。

    感受着自己周身已经开始衰败的气血,陈度暗暗下定决心在押完这趟镖后便把这镖头的位置给赵叔坐,然后拿着自己多年的积蓄带自己家那婆娘好好过几天舒坦日子。

    可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奇妙,当你安于现状是世事便会逼你前进,当你急流勇退时便会让你不能得偿所愿。

    正当陈度暗自思索时,林间有惊鸟飞起,随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兵戈声,弩箭上弓声以及铁甲鳞片互相碰撞之声,一道道黑色甲衣的身影于林中冒出。

    刹那间,汹涌澎湃的肃杀之气若潮水一般席卷了这条本该安静祥和的林间小道。

    金黄色的落叶似是被这气氛所影响竟是落的更急了些,陈度透过这纷飞的落叶望着这些明显早有预谋的黑衣甲士,微微叹了口气:“妈的,这帮孙子怎么这么会挑时间。”

    缓缓的啐骂了一句,陈度你虽不白皙却异常粗壮的五指缓缓张开而后轻轻搭在他背后用粗布包着的剑柄上,而后一寸寸缓缓的拔了出来。

    “所有陈家镖局所属的镖师,准备杀人了,”本来有人劫镖按照规矩是要先与其商谈,但陈度知道他面前的这帮人的杀气有多浓,所以他并不对他们能劝服对方报任何希望。

    “哗啦”的兵器声响起,于长达二十余米的车队旁的数十名精瘦男子纷纷散开拿出来自己的武器。

    “嗤,”一声带着丝丝讥讽的声音从黑衣甲士群的深处传了出来。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弩箭射出所引起的破风声随之响起。

    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弩箭铺天盖地的射向陈家镖局的镖师,而镖师们根本便想象不到他们会这么迅疾的动手,一时间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一簇簇鲜艳的血花猛然于空气中绽放,而后又散去,像是盛开到极致后凋零的玫瑰。

    一声声动人心魄的弩箭入肉声接连响起,浓郁的血腥味很快便弥漫过了这林间小路往日的清新。

    陈度的武器是一柄极长极宽的铁剑,可这柄看上去便极为沉重的铁剑在陈度那并不算粗壮的双臂手上却被舞动的仿佛轻若无物,显得极为轻松的弹开了一个个逼近的弩箭。

    陈度听着身后的惨叫声,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的平淡,但那双本总是映着暖阳与清河的眸子却是变得如此冷硬如铁。

    铁剑于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而后自上而下劈出,这本是寻常的一式“力劈华山”,可随着陈度的剑往下,一股磅礴的天地元气竟被这柄铁剑所引动,好似泰山坠落般的将所有的弩箭压的纷纷弹飞。

    这是“小天人位”境,亦是寻常百姓口中所言的一剑可拒百甲的境界。

    或许是被陈度的这一剑所惊艳到了,那连绵不断的箭雨骤然停歇。

    从冷血高效到极静的切换黑衣甲士似乎显得如饮水吃饭一般简单,但于这些饶是见惯了生死的镖师而言,刚刚于鬼门关走一趟亦是对心神的一个极大的损耗,年长一点的还知道握住手中刀兵只是原地大口喘气,年轻的便更是直接扔去了刀兵一屁股坐下。

    陈度没有回头,但他听着身后的刀兵声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兔崽子们,赶快给老子起来,不要丢了我陈家镖局的门面!”

    静,死一般的静止,陈度的话并没有往常一般的威严,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去浪费这宝贵的可以大口喘气的机会,刚刚不过数分钟他们变死伤了近一半人,所以他们明白他们马上便会死。

    微微叹了口气,陈度忽的扔去那柄陪伴他数十年的铁剑,上前一步,对着林立于俩旁的黑衣甲士,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谦卑的道:“各位大人,这趟镖所押的货物因为雇主的嘱托,我们没有检查过也没有碰过,各位大人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意拿去。”

    这样卑微无耻的话若是数年前陈度会选择战死亦不会说出,但他老了,不想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声的去拼命了,而且他知道那些年轻的镖师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所以他终于放下了年少的张狂,抛去了他精心维护数十年的镖局的名声,去换得他家那个并不好但他深爱着的婆娘可以看到他的机会,去换得他背后这些还年少的年轻人活下去的机会。

    “嗤,”依旧是那般不屑而又平淡的声音,仿佛在对着蝼蚁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