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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无官式画栋雕梁之华,也少民间堆塑造作之俗,给人自然淡雅的感受。

    且是依山而建,前卑后高,层层叠进,错落有致;加以庭院绿化,林木遮掩,以及亭阁点缀,山墻起伏,飞檐翘角,构成生动景象,与自然景色取得有机结合,因而收到“骨色相和,神彩互发”之效。

    藏书楼内,浓郁的墨香染着书卷气……

    就是在这个地方,楚归荑将胸中历史倾吐出来,传递文明……

    “爹爹宣布秣陵楚家重新入世,着实是把众人给吓着了……”楚归荑随意地说着,烛光罩在她脸上,柔和温良,衬得她眉黛如春山,肤光若华缎。

    细细思量这个时间重新入世,可不就是在为了楚归荑所待的时机吗。

    体贴至斯,感激之情覆盖在着话家常般的语调之下,楚归荑继续问道:

    “爹爹今日怎的亲自回来了?”

    楚延卿凝睇起楚归荑,随之,目光缓缓落在她袖口那一枝遒劲曲斜、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温言道:

    “还淳,你既决定下山入世,有一件事,便本不该瞒你的,可爹爹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些……”

    楚归荑素颜淡妆,盈盈起身而立,疑惑地点点头。

    她心中自是知晓其中定然牵扯到家主夫人,福乐郡主那方面的利益,她终究是个外人,说不上话的。

    故此,她侍奉楚延卿尽心尽力、乖顺非常,敛眉听道——

    “奉雪宴后,孟伯失踪,原来竟是在福乐郡主手上……几十年后,爹爹入土了,家主也会让秣陵楚家重新入世,倒不如我现在做了,也讨个好……”

    孟伯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楚归荑心中便顿感不妙,多年看来,孟伯在老家主心中的地位乃是一等一的重要,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而孟伯竟在福乐郡主手里,这么细细一想,其实,孟伯,才应该是老家主避世的主要原因。

    老家主十五年后告诉楚归荑,也是希望日后能有所作用。

    楚延卿见楚归荑沉默不语,不敢出言亲近,便唇边含笑道:

    “还淳有冲天之志,若是日后碰壁铩羽而归,不怪你。”

    话如芒针,直刺入楚归荑心中。

    女子无所大用吗?

    可她还未开始,楚延卿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结局。

    她心中悸动,想要说话,却只惊异得口舌麻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诺诺含笑。

    心中复杂,他明明如此疼爱自己的,多年以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可就是今日,因为从未听过一句重话,而今她听来只觉呼吸一窒。

    “爹爹只觉得还淳会败?”

    她大胆问道,情分是她问出这话所凭借的所有底气。

    说完这话后,她眼睛下垂,目光在荧荧烛火的照耀下,含了朦胧而闪烁的笑意。

    楚延卿分明看清了那是泪水,依然狠着心,眸光从她脸上掠过,从容道:

    “还淳,觅得良人相守一生也好。”

    一言一语,楚延卿说来没有一点儿破绽。

    话外之音让楚归荑美秀的姿容与倾城的气韵为之一滞。

    楚延卿仿佛一直以来都厌恶痛惜她的女儿身,更是不信她会有大作为。

    既是她作为不得,那便凭借良人作为。

    想到此处,楚归荑心头僵住,不知是否合理,但却万分自洽。

    她静默站立,宛若春日枝头最柔软清新最脆弱可怜的柳枝一般。

    “还淳,良人……他……”

    她支支吾吾地凑不齐一段话,她似乎又与沈晚舟拉开了距离,更甚者,又产生了隔阂。

    楚延卿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终究是不忍打击太过,轻咳一声,她立即添茶倒水奉上。

    接过茶盏,楚延卿声音如同暗藏锋锐的剑气,幽微煞人寒气却是藏不住的——

    “怀信对你有意,你可知道?”

    说着,手指敲了敲案几,眸中生出幽茫的光,无比森然。

    她自知是外人,今日又被几番暗示,弓着的身子险些一软跌在地上。

    “还淳!?”

    听楚延卿一声喝问,她终于重重跪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却依旧有泪水自眸中零落,而道:

    “还淳是怀信的姑姑,还淳不敢!”

    观此情貌,楚延卿眼底略有不满,在楚归荑面前一掌击在案几上,又伸手拂落案几上的器物,茶盏瓷器跌到地上,啪啪作响,碎瓷片与零星滚烫的茶水打在楚归荑身上。

    刺激得楚归荑越发紧张,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不敢言,霍然抬起头望向楚延卿,眼底灼热如火,心急如焚之间却不知如何辩驳。

    却听楚延卿冷笑一声,使她全身发麻。

    她自楚延卿的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毫不掩饰的怒火!

    如水的眼波流转,落在跪地的一处,声音先是凝滞,而后才似珠玉轻敲:

    “爹爹若是需要借势救出孟伯,还淳寄身为妇,心甘情愿报爹爹大恩。”

    她说完这话,愈发使楚延卿不满。

    她更是不知道今日楚延卿为何性情大变。

    话落入耳际,楚延卿迫视着她,眼中分不明辨不清情绪。

    他一个耳光煽了过去,‘啪’地一声大响,打破了沉寂,楚归荑被一个耳光打偏了头,咕咚摔倒在地,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痛,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可见楚延卿一掌之狠。

    楚归荑始料不及,不由得变了脸色,唇齿动了一下,整个人趴在原地,如同倒塌的石像一般。

    “知错吗?”楚延卿一字一字问道。

    楚归荑捂着脸跪直身子,早已青丝凌乱狼狈不堪,可着实不知道错在何处,唯有答道:

    “还淳,惹了爹爹生气。”

    这万能答案并不能被楚延卿受用,他依然冷声道:

    “我为何生气?”

    楚归荑言语滞涩,心绞在一起,空落酸楚得厉害,怯怯答道:“还淳不知。”

    这般凄楚可怜,险些让楚延卿忍不住收手扶住她。

    而她即将入世,却是不能避开这番敲打,这亲情友情爱情上的敲打防范。

    “跪着,好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