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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衍垂在腿两侧的手指抖了一下, 旋即云淡风轻道:“养一养就能恢复。”

    连棠放下稿纸,拉着他在软垫上坐下,抓起他的手, 一根一根轻轻按摩, “嗯,肯定能恢复。”

    祁衍曲指反握上她的手,声音担忧又带着一丝责怪, “为什么不在行宫乖乖等朕?你又是怎么来的?”

    连棠竹筒倒豆子般把祁芸的事,以及她如何跟着丧葬队穿过江左军的埋伏走到这里细细说了一遍。

    对于祁芸的死,祁衍未置一词,他没有那么丰富的情绪去揣度这个投敌叛国“女儿”最后的选择, 是对还是错。

    他精力有限, 只够给在乎的人。

    连棠见他面沉如水, 以为他在生气, 难为情的哀求, “陛下,求您不要责怪我, 我也是要面子的。”

    千里迢迢的奔赴, 倘若换来一场不悦,她真的会哭。

    祁衍被她逗的哑然失笑, “你也知道朕会生气。”

    连棠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仰着小脑袋问他,“陛下除了生气, 有没有一点欢喜?”

    祁衍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埋首在她的颈间, “朕以为在做梦。”

    只有在梦中才敢出现这样的场景, 她笑颜如花的偎在他的怀中, 一身温软尽供他采撷。

    连棠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身子却被揉搓的酥痒难耐,一声声抑制不住的嘤哼让她的话听起来断断续续,“陛下每日的膳食,都有什么?”

    祁衍几乎快忘记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想了一会才道,“虾仁香菇粥,萝卜汤,白面馍,大概就这些吧。”

    连棠惊讶,“没有肉?”

    祁衍不走心的回答,“虾仁算肉吧。”

    连棠眉头皱成了一疙瘩,“虾仁哪里够,陛下每天都要食三种以上新鲜的肉才能保证体力。”

    祁衍轻笑,捏捏她的下巴,“这是打仗,跟宫里不能比,朕这还算好的,士兵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荤腥了,每天窝窝头配干菜。”

    连棠疑惑,“那还有力气打仗么?”

    祁衍坐直了身子,显然也有些愁,“长期营养不够对身体肯定有亏,上战场的时候顶着一口气,下了战场则需要养精蓄锐一段时间,这也是一场战争之所以绵延数月的原因。”

    连棠叹了一口气,“我还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回宫好好给你补一补身子呢。”

    “早日结束战争,”祁衍沉声,“这应该是每一个人的心愿。”

    谁不希望过平平安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为了绝大多数老百姓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必须得有人牺牲自己的舒适,甚至生命。

    上战场的士兵就是这样一群人。

    这次重逢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聊战争的残酷,聊祁芸的去世,聊行宫的安排,也聊到连棠一路怎么走过来。

    祁衍细细品味那些被她一代而过的困难、艰辛,忍不住扯她进怀里,“辛苦了。”

    这一路走来,连棠确实很辛苦,但是当她被他拥在怀里,两颗心脏贴的很近,那些辛苦又算什么。

    两人面对面躺在行军床上,互诉衷肠,天亮了还不舍得睡。

    不过,等到祁衍去校场练兵后,连棠还是眯了会。

    待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走出王帐,见营寨中央的校场上,乌压压全是兵士,离的远,倒是分辨不出祁衍的身影。

    昨夜只顾着赶黑路,没看清周围的环境,此刻连棠极目远眺,才发现王师的军寨扎在一座矮山坡上,往上是巍峨的高峰,往下是绵延的山谷,地理位置极佳,易守难攻。

    山谷的冬天比外面温和,虽然也冷,地上没有积雪,草木一半黄一半绿,连棠小时候喜欢在山野间打野味,她知道,生长在这种地方的野兽,最是肥美。

    就在她悄悄打主意的时候,全盛小跑着过来,满面春风,老远就给连棠打千,“连姑娘,奴才做梦也没想到您能来呀。”

    连棠现在身份不比以前,外面的人都喊她连大人,而揽月阁以前伺候的老人还是习惯称呼她一句“连姑娘”,她听着亲切,并未制止。

    恭恭敬敬的请安后,全盛挠挠头,问,“干爹怎么没和连姑娘一起来?”

    常福不在,全盛顶替他的位置在皇帝身边近身伺候,总是诚惶诚恐的,每一天都期盼着干爹来救他。

    连棠轻笑,“行宫那边还有些事,需要福公公坐镇。”

    太后虽然口头答应不再强行放祁麟出来,连棠怕万一战事遇阻,太后又动扶持祁麟的心思,留常福带兵护卫着。

    全盛心生敬佩,老子果然就是老子,无论在哪里都能独当一面,这样想着他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给干爹丢脸。

    他指着身后的两个小将对连棠道:“这是李左和李右,他们两人不仅力大无穷,还一身武艺,连姑娘在军营行走这段时间,由他二人保护你的安全。”

    连棠看看敦厚朴实的两个小伙子,满意的收下,祁衍给她挑的人错不了。

    不想去打扰祁衍练兵,连棠自个去军膳房转转。

    膳房的军厨从没见过连棠,更何况还是个女的,但一看李左李右两个从五品武官给她当侍卫,就知道这是不得了的人物,立刻恭敬的接待。

    连棠直奔存放食材的地方,想寻摸点什么给祁衍改善伙食,可是转了一圈才发现,虾仁和香菇已经是膳房里能提供的最好食材了。

    胖军厨期期艾艾解释,“军寨位于山坡上,前后还有江左军截断,京城的补给送不过来,能填饱肚子,已属难得。”

    连棠不寄希望在军厨,转身带着李左和李右往山上走,她小时候在药王谷住的那段时间,整日在山里转,把山上小动物的习性摸的一清二楚,知道去哪里找吃食,这里虽说是北麓,但药王谷整条山脉的植被都大差不离,野生动物也该一样。

    李左李右见连棠往山里走,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上前劝告,“连大人,您是不是想去找野味?”

    连棠点头,“是的。”

    李左道:“大人还是别费力气了,军厨也曾派人上山寻摸过,结果一队人马出去,废了一大堆弓矢,就捉回一只山鸡,陛下下令制止,说此时正是用人用箭的时候,不许浪费在这个上面。”

    连棠淡淡一笑,“那是他们不得方法,你们尽管跟我来。”

    来到一处坡头,连棠让李左李右在草丛茂密的地方扒拉,很快两人各找到一个洞口,她让二人守住,自己则找到另一个洞口,拿出火折子燃了一把干草,往洞里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左守着的洞口钻出一只大肥兔子,片刻之后,李右也逮住了一只,同一时间,李左那边又钻出一只

    如此往复,最后两人腰间各挂了三只肥兔,高兴坏了,“我们平时都是用弓箭射,命中率不高,还费箭矢,连姑娘这个法子上手简单,成效又大,佩服佩服。”

    哥俩比着给连棠竖大拇指。

    连棠失笑,军人用惯了弓箭,以为箭矢飞的快,哪知野生的兔子机警的很,刚拉开工,它一撒腿就没影了。

    她刚才用的法子可是整日在山上和它们斗智斗勇得来的。

    连棠又带着李左李右抓了五只山鸡,掏了一兜子山鸡蛋,拔了几根野山参,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回到军厨,连棠命人把兔子和鸡收拾干净,借军厨的灶台先用小火帮祁衍煮了一锅山参鸡汤,又用杣树叶包兔肉,外面糊一层黄泥,放在香柏木燃起的火堆下烤,最后烩了个荷包蛋。

    三道菜除了盐巴没有加任何佐料,单用烹饪方法引出食材本身的鲜美。

    军膳房里大大小小的厨子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连棠身边,闻着锅里食物的香味,直咽口水,胖军厨搓搓手,小心探问,“连大人的厨艺师承何方?这鸡汤真香,还有这烤兔肉的方法,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只闻个味道,就知道肯定味美。”

    连棠见他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捂着嘴笑,“我没有师父,倒腾的多了,就知道怎么做着香。”

    说话的功夫,鸡汤和兔肉都熟了,胖军厨自告奋勇把兔肉从火堆里扒出来,打开杣树叶的一瞬间,肉香四溢,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狠嗅了一下鼻子。

    这时,膳房外正好经过一群刚训练完的士兵,顺着香味走进膳房,瞪眼看着连棠装盘,仿佛不敢相信世间竟存在这么美味的肉。

    越来越多的人闻香走进来,膳房挤成一疙瘩,胖军厨烦躁的赶人,“都出去,都出去,没你们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