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连棠闻言, 咚咚咚先逃上床。

    好像也只能这样,已经这个时间点,她若现在回官舍, 只会折腾的更多人知道她睡在揽月阁半宿。

    她滚进大床里, 裹上被衾,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祁衍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仿佛就在她耳膜鼓噪。

    心砰砰砰的乱跳不停,她伸手又裹了一床被子在身上。

    祁衍撩开帷幔的时候,就看见连棠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躺在最里面。

    他是豺狼虎豹么?

    祁衍合衣躺在床的外侧, 目不斜视的看着床顶。

    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可以跑马了。

    厚重的帷幔隔出幽暗的空间, 寂寂寒夜里, 除了呼吸, 甚至还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少女吐息如兰, 絮絮不止,空气都被染香。

    祁衍轻笑, 声音穿破黑色传到连棠耳中, “跟朕做一个练习。”

    连棠正心跳如大锤抡擂鼓,闻言, 骤然愕住。

    练习?什么练习?

    祁衍道:“闭上双眼,用鼻子慢慢吸气——”

    “然后,闭气——”

    “最后, 慢慢呼出——”

    连棠乖乖跟着做完,又听祁衍问:“心还跳么?”

    “好像不跳了。”连棠那颗左冲右撞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呼吸也正常了。

    连棠默默脸红, 有一种心思被看透的羞耻感。

    她尝试着解释, “那个我刚才跑回来太快了,心里有点乱,您这个练习挺适合缓解紧张的,待会我要再做一遍。”

    空气静止,半倾,只听祁衍缓缓道:“朕做了三遍。”

    连棠凝住。

    做了三遍?难道祁衍也紧张么,她心底忽然闪过一丝慌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感觉说什么都好敏感。

    “陛下快睡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该起床练剑了。”还是睡觉比较安全。

    “嗯。”祁衍的声音在黑夜里特别的低醇。

    连棠侧过身子,慌忙又用刚才的方法静了一遍心。

    两人躺着,良久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晦暗里,情愫萌生、翻腾、暗涌,交缠。

    “陛下是不是睡不着?”连棠轻声问。

    祁衍顿了一下,才回,“你怎么知道?”

    “陛下的呼吸声不稳。”

    父母去世后,三岁的连横特别黏连棠,每夜都要她哄睡,故而她能根据呼吸声判断入睡情况,只有呼吸均匀了才是真的睡着,否则就是装睡。

    祁衍浅笑,“你知道的,朕的睡眠不好。”

    连棠着急,“这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也睡不着么?”

    “嗯。”祁衍回答的声音很轻,落在连棠耳中却有千斤重,她把自己从被子里解脱出来,一溜滚到他的身边,抹黑找到他的额头,小手软软的搭在上面,“我给您揉揉穴位呢?”

    祁衍沉气,用手扯了一下扣的严丝合缝的小立领,嗓音带了点沙,“可以试试。”

    说话间,他额上已经袭来软软的按压,一圈一圈,热意随着指尖在他皮下蔓延,扯松的衣领下,他喉结缓缓滑动。

    连棠这会子倒心无旁骛,一边按摩,一边道:“陛下现在把脑子放空,不要想白天的政事,也不要想明日的折子,这样就能睡着了。”

    他把政事放的很空,心思却被别的填满。

    少女一头青丝垂下来,落在他的鼻尖,痒痒的,而海草般浓密的发丝里,包裹着一片修长的脖颈,白的特别突出,脖颈之上,是小巧的下巴和带着水光的唇瓣。

    唇瓣很饱满,呷一口,能吮出汁来。

    他侧过头,闭上眼。

    她的念叨如春风入耳,“睡眠很重要,陛下意志力强大,每天一定要逼自己睡会,否则对身体不好,身体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朕会早死?”祁衍突然问。

    “啊?”连棠手下一顿,蹙眉,她当着他的面说过这句话么?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祁衍道:“昨日你哭的时候很笃定的说,朕会早死,所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翻身坐起,和她面对着面,声音带着难得的脆弱,“朕真的会早死么?”

    连棠心里一沉,他的身体已经出现糟糕的迹象,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和前世一样,早早去世。

    其实她也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劝诫他重视睡眠,毕竟了然大师都说了皇帝长期夜不成寐,极易猝死。

    但这样的话太残忍,她开不了口,她甚至不敢去想,他听了之后的表情。

    还是说点开心的吧。

    “不会,陛下是天子,有真龙护体,要活万万岁呢。”她声音沁耳,还刻意挤出了笑声。

    祁衍知道她没说实话,可是黑夜让人脆弱,能听到善意的谎言,实在令人心悦。

    他脸朝下压,一点一点靠近红唇,声音浓的仿佛醇酿,“你欠朕的,或许还有别的偿还方式。”

    “什么”连棠心生不好的预感,可话没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她能感觉到他遒劲的爆发力,落在她口中的阮肉上,却变得缓慢,温和,像一个不疾不徐的讨债者,慢慢享受自己的所得。

    鼻尖磋磨,呼吸交缠,怔愣间连棠五官已经渡满了他霸道的气息。

    连棠浑身的血都跟着往头上涌,心悸的感觉让她慌乱无措,她下意识伸胳膊堵在他的胸前,拉开他们的距离。

    胸脯起伏,两人的呼吸都有一点乱。

    连棠往床里面一滚,蒙上被衾,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还完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整个人红成什么样子。

    翌日,连棠醒来的时候,祁衍已经出去晨练。

    她拥着被衾坐起来,身上的红晕未退,无意识咽了一下口水,都是祁衍的味道。

    嗐嗐嗐,羞死了。

    她把脑袋埋在膝盖上,半天抬不起头,那个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讨债?

    她发誓,从今天起再也不要欠他什么了。

    他这哪是讨债,简直是恶意的惩罚,连棠又坐着恼了会,才掀开被衾下床。

    撩开帷幔,穿上软鞋,她刚要去床头取衣裙,突然看见平时专门放她衣饰的矮柜上,多了一个螺钿多宝盒,那宝盒做工精良,五光十色,特别漂亮。

    连棠忍不住抽开来看。

    第一层是满满的一匣子铜板,第二层是金锞子,堆的都快溢出来了,第三层则是厚厚一沓子银票,每一张都是五百两,连棠打眼算了一下,这一沓怎么也有个大几万两。

    放在她的矮柜上,难道是给她的?

    这是祁衍的寝室,银子自然是他放的,但她说自己很穷了么?否则平白无故的给她银子做什么?

    连棠努力回忆,猛然想到,昨晚她似乎说过,等着这个月的俸银给沉露和连横零花钱。

    她确实没钱,最后一颗铜板都拿去买小院了,而离发俸银还有半个月之久,这多宝盒里有零有整,用起来倒是方便。

    但连棠才不上当呢,她怕被他讨债。

    她照原样关上多宝盒,把它和祁衍的剑摆在一起。

    送走了多宝陷阱,连棠拿了件干净的裙裳,命人抬水进来,沐浴洗澡。

    昨夜裹两床被子在身上,捂出很多汗,必须得立刻洗干净。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连棠心情大好,她拿了一条干巾,坐在祁衍兵器架前的软凳上绞头发。

    啊!!!

    门口出突然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连棠手里的面巾差点被震落,她抬头,看见林瑞仿佛见了鬼一样,捂嘴望过来。

    “连棠!”这次林瑞比鬼哭狼嚎还鬼哭狼嚎,“你怎么在陛下的寝屋!!!”

    他的声音太夸张,成功把晨练的元宁帝震回了书阁。

    连棠尴尬着不知道怎么解释,忽而看到林瑞身后祁衍正朝这边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做的事,就叫他自己解释。

    林瑞可太绝望了,指指元宁帝的寝屋,又指指她湿漉漉的头发,“你你你,嗐,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连棠乜了她一眼,故意道:“挨罚呀!”

    说完,她随手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发髻,从后门出揽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