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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仁住在宋如玥寝宫的偏殿,身份又不自由,因此万事都要由宋如玥宫里人经手。

    这天,宫人额外给她送了一碟新制的酪酥。

    萨仁看了就明白了,但纹丝未动,放到外面去了。

    她的气还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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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第二次——谁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看见那碟子,旁边多了一张纸条:你喜欢骑马吗?

    萨仁在草原长大,喜不喜欢骑马不言而喻——

    但她努力板着脸,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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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回音,宋如玥就知道好办了。

    萨仁很快收到第二张纸条:我们去骑马吧。

    这张纸条,是明月亲自递过来的。萨仁认得宋如玥身边的这个小跟班,抬头一瞧,门后还真躲着个百无聊赖的身影。

    她说:“我不去。你们这地方闹贼,我防贼。”

    这话硬邦邦的,她前半句说得也是硬邦邦的,可是声音走到最后几个字,却起了调,被笑意顶得扬了起来。

    宋如玥便顺坡下驴,跳出来掐她:“你说谁是贼!”

    “当然是谁藏在门后谁就是贼了!”

    “这是我宫里!”

    “我又没说你是贼,你对座入号什么!”

    ——民间稚子斗嘴常用语大赛,再次开赛。参赛双方心照不宣:这几日的冷战,便算是烟消云散了。

    -

    两人吵吵闹闹,到了马场。筆趣庫

    沿途都有宫人要听从辰静双的意思去拦,一概被宋如玥按下了。她随身的护卫,暗藏着五六个,并不是吃素的。

    闹到辰静双那,他也默许了。

    但宋如玥身边的人,只是他们俩心知肚明,并没有明示于这些宫人。宫人们只好胆战心惊地看着王妃拉着个异族俘虏胡闹,一时连此异族人该怎么越狱都想好了——

    而她竟似乎真无越狱的意思。

    甚至宋如玥兴起,命人解了萨仁脚镣以便她骑马,这人也规规矩矩——不算矜持,因为她骑马骑得很野——在马场内活动,对四周的围墙一眼都没多看。

    两人正在赛马,你追我赶,风声猎猎。

    待到了终点,宋如玥大笑着,与萨仁并肩而骑。她才赢了这局,此刻心情上佳,隔风道:“我骑术本不及你,是占了马的便宜!”

    “你知道就好!”萨仁哼道。

    两人虽已冲过了终点,却都不勒马,仍纵马向前冲去。无论绝云还是萨仁□□骏马,早被激起了斗意,亦不肯相让,转瞬疾驰数里,直至都筋疲力尽,主人才渐渐喝止。

    “你的骑术,出了草原,可算是一流,”萨仁伸手安抚着马颈,“你怎么会骑马?”

    “我天资聪颖,什么都会。”宋如玥对她咧嘴一笑,“绝云又和我投缘。”

    萨仁瞥了绝云一眼。

    绝云是棕马,鼻梁上竖着一刀白纹,刚打了个响鼻。草原人个个是相马的高手,萨仁很快收回目光,笑道:“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气。难怪和你也能投缘。”

    宋如玥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言外之意:“你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倔脾气的能和我投缘?……子信就不是!”

    “你们俩那叫物极必反,”萨仁嗤笑,“我被抓到的时候,和他接触过几次——你这个丈夫,也太柔弱了。”

    “他自有他的好,你没发现最好,不然,你也要跟我抢的。”宋如玥辩解。

    “我没说他人不好,只是作为辰王来说……”萨仁摇了摇头,“从前有人教过我一个词,‘妇人之仁’,我觉得就是说他。”

    这一回,宋如玥没有反驳。

    她从前也是这样觉得,但辰子信现在已与从前不同了。而一些细微的变化,不足为外人道……何况萨仁终究是西夷的圣女,更不方便同她说。

    她等着萨仁往下说。

    没想到话题忽然从辰静双身上转开了,转向了更阔大的世界。

    “辰国位列四大诸侯国,”萨仁如数家珍,“本非积弱。只是先王辰恭浮躁,才导致辰国一时略逊于燕穆两国。我在西凌时,消息不大灵通,但对外界也略知一二。你们宋家天下,六百余年,看似是太平至今……但总之,此战易起不易平,辰国更不可能置身事外。在此关头,辰王至少为人要果敢犀利,有问鼎天下之决心;对内能狠心整肃,扫清辰恭遗弊,以便休养生息;对外要强硬铁血,养出精兵良将,以便攻城略地——辰静双嘛,”她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三不沾。”

    她和辰静双只数面之缘,看人准不准的另说,看待大势,倒很精准。

    这还是她“消息不灵通”,只“略知一二”。

    此人若不是个女人,逢此时势,必能翻云覆雨,惊才艳世。甚至她沦落至此,都不得不有些命运弄人的意味了。

    宋如玥对政局不敏感,一贯是不操心的。她听了这一番高见,还没说什么,就听萨仁又抛出了一条石破天惊的建议:“也无妨。辰静双不行,就你来,我看你倒有这气魄。大不了让他做个傀儡,你自己掌权,海外不是有话本写过女人登基,‘武周’……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