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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归秋不知道说什么,想说“以后我陪你”似乎太浅,但她又确实觉得,江雪鹤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时候,合该再有个人站在她旁边才好。

    江雪鹤转过头看她,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噗嗤”笑了一声,问:“你在想什么?”

    雁归秋摇了摇头,说:“在想没能邀请你去我家,真是很遗憾。”

    江雪鹤愣了一下,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雁归秋送她上了车,一直目送着她开车出了侧门,才转身回楼上。

    阿栾没有钥匙,正坐在门口外的楼梯台阶上,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敲着手机屏幕,幽幽的白光把她的脸也照得惨白,颇有鬼片的氛围。

    她听见动静,还刻意慢动作地抬起头,白光从下巴打上去。

    雁归秋敲了敲门板,楼道顶上的感应灯便亮了起来。

    阿栾颇为无趣地撇了撇嘴:“你这么无趣很容易被甩的你知道吗。”

    雁归秋:“好过幼稚过头被人鄙视。”

    阿栾:“……”

    阿栾:“你这是人生攻击。”

    “对,我就是。”雁归秋开了门,伸手摸索着打开墙壁上的灯,一边问,“你怎么把画送到安晨那儿去了?”

    “这你都看到了?”阿栾答道,“我要说好久没见了,顺路去看看她,你信吗?”

    “你说呢?”雁归秋显然不太相信。

    虽然都是雁归秋的朋友,但宋安晨和阿栾实际上不太能合得来。

    一个说到就要做到,朋友随口说的事也要当做人生大事来对待,阿栾对待朋友则随意很多,放鸽子中途跑路都是常规操作了,时不时还有些十分幼稚的胡闹行为。

    结果就是两人一个觉得对方过于散漫不上心,一个觉得对方过于死板太计较。

    关系也说不上太差,总归是碰了面也能和谐地闲聊几句,但平日里两人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找对方玩耍的。

    而且宋安晨对美术艺术品一窍不通,说是找她一起赏画,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好啦,就是前两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你跟江雪鹤的事。”阿栾老实交代,“她老觉得江雪鹤那儿不太对劲,让我过来看看。”

    宋安晨自觉距离豪门宅斗十分遥远,看精明一些的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阿栾从小勾心斗角看得跟玩儿似的,眼光自然要比她犀利一些,于是也就找上了她。

    “不过她也就是担心,还让我别当面为难江雪鹤。”阿栾又补充道。

    这点倒是显然不必担心,不止没有为难,就差直接帮着把人领进家门了。

    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告诉安晨了。

    雁归秋默默地记下来。

    “回头我再跟她说说吧。”雁归秋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今天看完觉得怎么样?”

    阿栾问:“你真的想听我的想法?”

    雁归秋说:“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阿栾捞过沙发上的抱枕,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哪里,但我能理解你喜欢她。”

    “要说人怎么样,我只能说我并不讨厌,如果熟悉起来大概是可以和睦相处的类型——她应该是真的很讲道理。总不会比宋安晨更难相处了。”

    雁归秋无奈地笑了笑。

    阿栾伸手撑住下巴,盯着雁归秋的脸色看,半晌又说:“你很想要她。”

    雁归秋怔了一下。

    阿栾似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吐出来这么一句,指尖还在茶几边缘乱敲,但话也是真心话,还带着那么一点惊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想要’什么东西。”

    这也是宋安晨所无法理解的部分,阿栾却能够有所体会。

    像她们这样的人,要么家世十分的好,要么能力十分的强,要么欲|望十分的淡,想要得到满足都很容易,念头一冒出来,成果便唾手可得,那种强烈的期待情绪便会被日复一日地消磨干净。

    阿栾高中毕业时,父亲强迫她与一位世交家的少爷订婚,她第一次那样激烈地反抗父亲的权威,一度以死相逼。

    事后再回想起来,其实那位少爷人并不坏,父亲也特意为她做过筛选,人品相貌皆是上佳,阿栾并不排斥恋爱乃至婚姻关系,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将那位少爷介绍给她,她大概会欣然接受。

    但恰恰就是在那个时刻里,她对“自由”的渴望胜过一切,包括生命。

    如果不能让她有自由选择“是”或“否”的权利,就算死了也会更痛快一些。

    那样强烈的情绪在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出现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行为偏激得可笑,但她从未后悔过,她心底也清楚,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并非只为了“自由”本身,更是为了那样难得的强烈的“想要”的情绪本身。

    雁归秋比她懂事得多,也远不如她极端。

    但她渴求的情绪比阿栾还要淡得多。

    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她舍不掉的东西,也没有一点叫她想要到能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偏爱的东西。

    “江雪鹤”和“喜欢”是第一次。

    这般珍稀的东西出现在面前,不伸手抓住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阿栾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雁归秋。

    宋安晨的担忧并非没有理由,但那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除了她们两人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如果不想伤害到彼此,那就好好学习怎么真正去喜欢一个人吧。”阿栾说着晃了晃食指,语重心长地说道,“恋爱这门学科里的学问可是很大的。”

    ——过来人。

    雁归秋忽的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可是真实的恋爱达人。

    注意到雁归秋神情动摇,阿栾神神秘秘地凑上来:“我刚搜到的恋爱秘籍大全,要吗?”

    雁归秋:“……”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再抬头看看阿栾满脸兴奋两眼放光的模样,顿时觉得更不靠谱了。

    恋爱使人智商为负。

    这话或许并不是那么准确——应该改成“就算明知道不靠谱但也要主动往坑里跳”。

    但……

    为了江雪鹤。

    雁归秋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