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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德立刻对着那银色巨锤冰煌,跪了下去,那是骑士面对君主或其他高贵人物时通用的跪礼。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并不是你的君王。”声音铿锵有力地传来。冰煌之声,这种仿佛金戈交击的独有音色,不由得让巴德心中一紧。

    “不,我并非跪拜您,而是跪拜那段历史。”巴德却依然跪着:“您是历史之证明,面对着历史之重……凡人,实在惶恐!”

    “历史吗?”闻言,冰煌之声略有停顿,接着便激烈地狂笑起来。那笑声中,有着鄙夷,有着哀怨,也有着自嘲。

    “哈哈哈哈哈哈!历史?历史?没错,我是历史之证明,但我此刻更是囚徒!”

    巴德心中一震,抬起头来。这怎么可能?银色的巨锤,在冰层之下微微震动着。那是颤抖吗?连空气也受到感染,震动起来。不,不止是空气,这冰穴,还有这整个空间,都紧随着冰煌的震动而颤抖着!

    “年轻人,相信我,历史微不足道!”声音又传来了。但是,这份愤世嫉俗,究竟是……?

    “就像我。我来自于那段历史,我在那历史中活着。我曾经见证过,我也曾为那段历史磨砺出瑟瑟杀音,为之奋战!那历史有我的存在,我在那历史中生存,然而,历史毕竟是历史,当它逝去,身在历史之中的我,要如何继续活着?”

    “没有未来吗?”巴德悄声提出了一个可能,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未来?它能够相信吗?必死者啊,你真是愚蠢!和你不同,我是永生的,我当然也实验过未来,但是不行啊!总是缺少了什么,走到未来的我遗失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在未来,我并不存在,所以,我回到了历史……”

    “您真的去过未来吗?不,您真的了解历史吗?”冰煌之音被打断了,是巴德,此刻的巴德站立起来,一双眼睛严厉地注视着囚困于玄冰中的银色巨锤:“未来是不可逾越的,它永远在你的前面,只有你永远地追寻它,却绝没有‘走到’未来这样恐怖的事啊!相对的,历史只有一次,绝对没有能‘回去’的历史啊!”

    “什么?没有历史?不能回到历史?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我做了什么?在被囚在这里之前的许多个日夜里,我究竟在做什么?”冰煌之音突然变为喃喃自语:“不,不对!如果历史并不存在,如果历史永不归来,那么我又因何活着?现在的我会存在,是因为那段历史!多少年啊,千百万个日夜里我充实地活着,活在历史之中。如果那历史本身并不存在,那么这一切不都是虚假的吗?我……还活着吗?我为什么还活着呢?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啊……”

    不死者的呢喃!冰煌的思考,冰煌的疑惑,冰煌的质疑,冰煌的愤慨……种种一切像潮水一般涌进巴德心中。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那是心灵的撞击,灵魂的对话!“不!”巴德叫道,绝望伴随着冰煌之音冲击着他的心灵。“请您冷静下来,您究竟怎么了!”柔弱的呐喊很快就淹没于冰煌的自怨自艾中。没办法了!巴德脑中迅速闪过这一念头。此刻,聆听着冰煌之音,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无助,疲累……

    眼睛渐渐迷朦起来,巴德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了一幕幕过往的景象:亚门城中的生活,父亲,母亲,恩师,好友……还有,芙兰雅!

    对不起,小娜,我已经……

    声音,突然停了。仿佛大梦初醒般巴德清醒过来。噩梦已过,但寒意犹在。而这时,巴德感受到了那目光——严厉地,仿佛要把人剖析一般的“目光”,它,竟然来自于冰煌!

    “年轻人啊,你刚刚否定了我的生命啊!”嘲讽的语调犹如山峰一般压来,冰煌那令人窒息的气势紧紧压迫着巴德的胸腔!

    “不!”巴德奋力反抗着冰煌那可以杀人的威势:“我只是否定了一种‘历史’罢了!”

    “对,没错!”冰煌平静地肯定了巴德。但那肯定背后,却蕴藏了更大的力量,就如同——暴雨将至时宁静的大海一般。表面如镜,内里,却暗涛滚滚!

    果然,暴风雨紧接着到来:“对你而言,那或许只是历史,但对于我来说,那是我生命的全部!那是我的历史,那是我生存的意义!”

    激昂的情绪震撼着冰穴中的每一样存在——包括巴德。然而,身处其中的巴德却渐渐镇定下来。这或许是因为自己胸口的压力逐渐减轻的关系?

    不,巴德明白,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与冰煌共鸣,一部分自己,已认同了冰煌,还有他的生存方式。

    和我们一样,不是吗?小娜,芙兰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