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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四合,巫玄在宫殿外漫无目的地走着。

    红蕖殿偏僻,少有人来,他一路畅通,却在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后,在尽头看到了谪仙楼。

    谪仙楼一共有八十一层,从外面看巍峨壮阔,就连天子上朝的宫殿在谪仙楼前都宛若蚍蜉。

    据说缙云仙眼力超群,站在谪仙楼上能俯瞰九州,将九州的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也因此,有人说缙云仙曾和天子缔约,守卫九州,因此数百年不下谪仙楼,只为守九州安宁。

    还有坊间流传最多的一个说法——缙云仙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死去,他极度悲恸,自此发誓绝不下谪仙楼。

    然而昨夜,那人却因为他下了谪仙楼。

    巫玄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要靠近谪仙楼,却只见楼下围着整整三圈的守卫,一男一女两位将军不断巡视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谪仙楼,却更像是个囚牢。

    巫玄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被困在这深宫里的只有他而已,万人景仰的神仙又怎么会是囚犯?

    巫玄一连几日都没有去听学,太傅倒是自在得很,不用整日看着那个巫觋族的小儿,他眼不见心不烦,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倒是齐晃等人闲得发慌,小黄本不好看了,蛐蛐儿也不好玩了,没有那个孽种的日子属实无聊。

    一晃到了二十二,再过一日便是小年——不用听学,齐晃等人的心早就飞走了。太傅在前面之乎者也地讲着大道理,他在下面抓耳挠腮,百无聊赖。

    突然,手指上不知落了什么东西,挠痒痒似的。齐晃翻过小肉手来看,一睁眼就看到手背上落了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天都地理位置偏北,虽不像冀州那般天寒地冻,但每到冬日也冷得刺骨,蝴蝶早就不见了踪影。

    齐晃纳罕极了,瞟了一眼太傅,立刻就有懂事的小弟给他打掩护。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抓那只蝴蝶。这蝴蝶大概是到了冬季不爱飞,一下就被他捏住了翅膀。

    齐晃嘴角浮现一抹邪笑,用胖乎乎的小手将蝴蝶那色彩斑斓的翅膀猛然扯掉,却在此时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痛。

    他“哇”地叫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蝴蝶,却只透过眯眯眼,见一只硕大的马蜂直冲面门而来!

    “啊——!”

    齐晃扯着他那宝贵的嗓子喊了个惊天动地,连带着谪仙楼都差点跟着抖了三抖。

    于是乎,就在小年的前一天,三皇子原本就不瘦的脸和手全肿成了气□□。

    最可恨的是,那只会蜇人的蝴蝶怎么都找不到了。三皇子咬定是荆州城世子偷习巫术,蓄意报复,然而没人相信。

    众人皆知,博梁侯留巫玄一命不过是为了和天子谈判,封他当世子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宅心仁厚。巫玄表面上是荆州城世子,实际上,博梁侯一直把他当个废人养,根本不会允许他修习这些东西。

    再者,就看巫玄那瘦骨嶙峋,恨不得风一吹就没了的模样,哪里像是会巫术的?

    更何况他都多少天没来听学了?

    所有人都把这荆州城世子当个废物,谁会相信他会那粗鄙而骇人的巫术?

    因此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但齐晃又怎么会是肯吃亏的人,第二天小年,天子大宴群臣,宫中正忙乱时,他偷走了大皇子的令牌,又带着那群来宫中参加宴席的勋贵子弟,气冲冲去了红蕖殿。

    外面烟火热闹至极,所有人都在庆祝小年,连侍奉的宫娥都跑去找平日里的姐妹玩去了,红蕖殿却一如既往的冷清。

    巫玄正坐在昏暗的烛火下温书,却听“嘭——”的一声,齐晃用他那扯坏了的破锣嗓子大喊:“巫玄,你个小杂种,给本殿下滚出来!”

    他身后那些人最大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贵公子,早已不用进宫听学,是齐晃趁着摆宴特意找来壮胆的,毕竟那小杂种生来就带毒,谁知道又搞出什么邪术来。

    巫玄起身打开殿门,他站在殿门中间,背靠着暖黄色的烛火,深邃的眉目半隐在阴暗中,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齐晃。

    齐晃没来由地一怵,又想到身后有这么多帮手,便又底气十足地道:“哼,算你识相,本殿下可以考虑少废你一条胳膊。”

    巫玄嗓音还有些稚嫩,却出奇的平静:“你想多了,这门有些破了,我只是怕你把我的殿门踹坏。”

    齐晃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闻言当即就气势汹汹地上前,往那破破烂烂的殿门上踹去。他用力到腮帮子都在发鼓,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胖或者肿。

    齐晃用尽全力的一脚踹下去,谁知道那破门居然根本没和门框连着,一碰就往后倒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因为惯性仰面摔在了破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