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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他吧。许莯自己也懒得理会这个怪人了。总是带着他那摄人心魄的笑容,感觉哪怕杀了人他也能这样若无其事地习惯性笑着。

    正式铃响了,语文课倒是上课了,老师在黑板苍劲有力地写下“山居秋暝”四个大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语文老师呆板地把这首诗的读法演绎了一遍。

    也许是不满那个外国特征明显的新同学一直盯着他同桌不放,于是他把那同桌叫了起来回答问题。

    许莯本来失忆后就是个菜鸡,又在老师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叫了起来,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紧张得连站起来都是磕磕绊绊的。

    韩世嘉看着眼前那个和自己记忆差远了的人,不小心“噗”的一声笑了。

    于是乎,站起来的许莯更加恼恨和无奈了,脸红得像个猴子,惹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你来说说,我刚刚读的诗,你听出来了什么,又感觉到了些什么,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作者经历了什么。”语文老师抬了抬自己的老花眼镜。

    面对如此严肃的老师,许莯脑袋“呼”的一声空白一片了。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随便编了起来,“我……我……听到了……”

    只是她还没答完,韩嘉世就噌地站了起来,戏谑地看了身边人一眼。

    “这是一篇山水名篇,于诗情画意之中寄托着诗人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诗的中间两联同是写景,而各有侧重。颔联侧重写物,以物芳而明志洁;颈联侧重写人,以人和而望政通。同时,二者又互为补充,泉水、青松、翠竹、青莲,可以说都是诗人高尚情操的写照,都是诗人理想境界的环境烘托。(引用来自百度百科的原话。)”相较于她的嗯嗯哼哼个半天也说不出个东西,他倒是回答得很流利。

    众人惊讶地看向这个名副其实的外国人,惊讶得忘记了鼓掌,连语文老师都呆滞了一下。

    一个女生带头鼓掌后,教室里才响起热烈无比的掌声。

    许莯侧过头看自己身边的纯正法国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真他……妈……是……法国人?

    @_@?

    许莯郁闷无比了。

    “好,好,好,妙载!”语文老师也鼓起了掌称赞。

    于是,许莯羞愧无比了。

    “谢谢老师。”他嘴甜回应老师的赞扬。

    他二话不说地坐了下去,空留许莯一个人站着尴尬,许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低头看那少年,脸像白玉一般光润透明,嘴唇如玫瑰般鲜红更晃神了。

    这是正常人么?

    “好了,许诗雨同学坐下吧,好好听课。”刻板的语文老师边说边打开了ppt。

    许莯乖乖地坐了下来。

    心里:“emmm”

    韩嘉世悠闲地转着手里的笔,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

    “你挺厉害的。”许莯对他评价道。

    韩嘉世却突然转了过来,打了许莯一个措手不及,吓得她微微往后倾。

    韩嘉世很满意她的表现,轻笑,“我都读了两次高一了,你说我记这些到底熟不熟?”眼睛里充满了得意而又狡黠的光芒。

    许莯右手扶着身后的椅背,尴尬咳了几声,“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不学无术的那一类人。”

    韩嘉世趁语文老师再调ppt还没转头,便把身子坐直了回去。

    “哦哦哦,原来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了吗?”他挑了挑眉。

    许莯见他坐了回去便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坐正了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俊美少年渗得慌。

    “嗯。”她浅浅应声。

    韩嘉世继续把脸对向她,蓝色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有些灰暗,里面射出严厉探究的光,俊眉就像两道细长的冰山,忽而一下子又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许莯看见着情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话卡在喉咙,怕再惹着他什么,而他却突然爽朗地笑了。

    许莯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

    “你也挺好玩的,干嘛相信这种事情,别人是怎么样的,当然不会表露出来。”他边说嘴角便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许莯只好安安分分在他面前点了点头。

    他趴下身,怕讲台上的老师发现,小心翼翼问,“听说学校有人欺负你对吗?”

    他怎么知道的?

    许莯摇了摇头,周围都是同学,听到就不好了,她还是怕节外生枝。

    然而他却依旧流露出一种只属于他的自信。

    “撒谎。”他这么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中午回宿舍的时候,许莯深深叹了口气,一边暗自窃喜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低气压的某人旁边。

    怎么说,韩世嘉带着那低气压和韩川熠的冰山气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这就像是韩川熠是克制冷静装出来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而韩嘉世哪怕笑得多如沐春风,都会让她不自觉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那种死气沉沉到毫无生机的低气压,一直在不自觉间从韩世嘉身上流露出来,让失忆后许莯这种反应迟钝的人也浑身不舒服。

    这韩嘉世,感觉好像藏了很多事,感觉他的开朗和漫不经心都是伪装自己的武器。他靠着这武器靠近人,然后在某天露出阴冷的笑容,接着把自己靠近的人干掉。

    许莯想到这里,紧张得手心都出满了汗,脑子里像被人塞进了几百斤的乱麻,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这么烦心。

    “许莯,不错嘛,有个帅哥坐你旁边,他还说和你认识哎,怎么认识的?”本来不太熟的室友突然过来八卦。

    许莯心里绷紧的弦差点蹦掉。

    她顺了口气,强装镇定道,“没有,没有,也不是很熟啦。”

    室友不打算放过许莯,正打算拉许莯一起谈谈心,许莯却一下子动作快起来闪开了,她一只手抓了一下头发,假装很困的样子打哈欠。

    “许莯你家里面是有外国人亲戚吗?你和韩川熠也认识。”那室友仍旧滔滔不绝。

    许莯头疼欲裂,并不想让韩世嘉这个名字充满她的生活。

    她就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只要一听见韩世嘉三个字就觉心阵阵刺痛,那感觉就像被蝎子蛰了很多下。

    胡心怡带着和许莯的敌意,看着那个话多的室友,嘴角不经意抽搐了几下,眼睛里尽是不屑。

    许莯摆了摆手,“我和他不是太熟。”

    “不熟?怎么可能,哎呀,我跟你说,我觉得”

    许莯打断了她的话,“我想睡觉了。”

    那室友柔和地笑笑,“那你睡吧。”

    然后那室友转身翻了个白眼,变脸如翻书,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不就是认识吗?装什么装,傻批一个,以为自己还是以前。”

    许莯躺在床上,尽力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省略,她想好好睡一觉,好好的让自己混乱的情绪稳定下来。

    整个城市就像是烤熟了的窑子,使人挣扎地喘不过气,nux私校装了空调,凉嗖嗖的房间与外面世界隔绝,许莯躺了一会就很快睡着了。

    她要起床的时候还是困意重重,但是一想到要面对班级里的新同桌便清醒了些。

    回到班里,韩世嘉已经在了,他坐到了许莯的位子上,发呆地看着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他嘴角微微上翘,就连沉思的时候好像也是在笑似的。

    许莯敲了敲桌子,“这个位子,是我的。”

    “哦。”韩世嘉略略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让了位子。

    韩世嘉又安安稳稳坐回来了自己的位子,两片嘴唇紧抿着,又张开来,“今天放学陪我去个地方吧。”

    许莯有些好奇,面对韩世嘉明目张胆地对视,她有些目光闪缩,“去哪?”

    “嗯,去一个地方,我带你看暮光闪闪。”

    但是她突然想起一般都是韩川熠接她放学的,许莯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直接回韩家吧,还要吃饭。”

    “吃饭?很重要?”他轻轻地笑了,眉宇流露出属于他的色彩。

    她拒绝了,可他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倒数第二节课下课,他骨节分明的手就扣了扣她桌子。

    “走。”冷淡的语调,不接受拒绝。

    许莯刚在犹豫就被他扯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许莯不想再落口舌。

    许莯甩开了他的手,“我和你走,你别拉我。”

    许莯和他翻墙,坐上他的白色机车,直到他开了很远,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她有些害怕自己逃课被发现,有些害怕韩川熠找不到她会怎么样。

    韩世嘉看着车镜里,许莯好像记得有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夏日炎炎,凉风却是随着车速送到许莯身边。

    最后,许莯终于忍不住了,“到底,到底去哪?”

    韩世嘉戴着全副武装的黑色头盔,笑道,“郊区。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韩世嘉说的地方才浮现于许莯面前,在山腰一排排绿色的树下,韩世嘉把车速降了下来。

    待车停好,许莯才猛地下车,把束缚自己已久白色的头盔脱了下来,弯着腰,狠狠吸着新鲜空气。

    “你原来是晕车的啊?”韩世嘉笑得前后摇摆,等到笑不动了才把自己头上黑色的头盔拿了下来。

    许莯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笑点真是没办法再低了,甚至低到有些无趣。

    然而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韩世嘉到底让她来看什么?

    光秃秃的山头?杂草丛生的草地?还是飞来飞去的乌鸦?

    拜托,有点情趣都不会选择这个鬼地方吧?许莯饮恨吞声。

    看看天色,不由得就猜到时间已经是比较晚了,她好奇韩川熠他们知道她逃课怎么办,她妈会怎么惩罚她都不一定。

    许莯心里有些不安,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

    韩嘉世好像注意到了这些,扯了扯许莯的衣袖,身子半倚在白色拉风的机车,柔声细语,“你看,晚上这里的星辰很是好看,月色很美。”

    许莯却没心情享受这夜空了。

    韩世嘉却是很有心情陪她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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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莯郁闷了,但是人家好歹也开车开了那么久送她过来,她难道一点面子也不留吗?

    他顿了顿,看着身边的人垂眸沉思,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朵初绽放的山茶花光泽盛人。

    她五官很和谐,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清淡古典西方美,但是很少人会发现。

    “不好看吗?你瞧那月亮。”他指了指远在天边的上弦月,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

    许莯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看那月亮,但是心里的顾虑挥散不去的,“是不错,”然后严肃地看向韩世嘉,“我们先回去吧,他们找不到我们怕是会报警。”

    于是,韩世嘉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你真的就很想回去吗?”

    许莯看了眼前韩世嘉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头皮到发丝都在发麻。

    韩世嘉看着她,脸上是许莯看到他掩饰蛰的颓唐沮丧。

    “那回去吧。”他站在她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流光溢彩,声音却好像也苍老了几分。

    许莯重新坐上后座,韩世嘉明显比前一次开车要更快,车在夜幕降临的城市飞驰着,就像是奔驰在大地的白色骏马。

    回到韩宅,许莯已经是晕头转向,韩嘉世车技太好,发挥了那辆白色机车的最大性能,此刻,许莯只想吐,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她摘下白色的机车头盔伸到了韩世嘉面前,难以掩饰自己的想呕吐的样子。

    韩世嘉接过头盔,有些不安地看向眼前的女生。

    许莯跑到大门面前用力过猛地拍门,完全忘了还有门铃这么一回事。

    门开了,是何苏祁,本来是有些惊讶的,但是看许莯捂着腰要吐就得意洋洋地笑着许莯此时的狼狈。

    “呕”于是,许莯真吐了,何苏祁吓得弹跳起来,恨不得蹦开到十万米远。

    此刻,许莯只觉得头上大大飞过了七八只的大乌鸦。

    客厅,韩川熠、许玉、宋名雅、何苏祁一齐目睹了这么杯状惨烈的画面。

    许莯脸马上红了起来,那种感觉,有点像一群学生在开散学典礼,本来大家都寂然无声,然后礼堂中央有个小子放了个屁

    她就是那个小子,不,她比那个小子还要丢脸。

    佣人都下班了,她面前要打“马赛克”的呕吐物怎么办?她的脸面怎么办?

    于是,她把嘴合起来口水丝却不自觉从嘴里连到了地上,她头上不禁冒出了千百万条的黑线,还有被群众目光聚焦的这种感觉,真是六十年后都终身难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场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偏是何苏祁不可抑制地哄然大笑。

    于是许莯的脸直接黑掉了。

    全部人只有许玉反应了过来,她手疾眼快地拿起桌上的纸巾,走到许莯面前递了上去。

    不仅如此,许玉还拍了拍许莯的肩膀,询问她有没有事,这让许莯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柔。

    “没事,我没事。”许莯说着,呕意却又是涌上来了大半,她急急忙忙仓皇而逃。

    韩川熠冷静克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早已飘到客厅全透明玻璃落地窗外的那辆白色机车。

    这件事的男主角邪魅地笑了笑,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好像在宣告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韩川熠在他的眉眼里读到了敌意,一种很浓厚的敌意。

    许莯回到房间的独立卫生间又呕了一番,然后她拿起了换洗衣服洗澡。

    刚刚洗完,就有人来敲门了,“快出来吃饭。”

    是韩世嘉的声音。

    晕。都是他,不然她今天也不用这么惨兮兮的,到现在洗完澡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要不是在车上她害怕得抓紧他,害怕得开不了口,她都不知道要说几千几万遍慢一点,偏是他带自己来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

    许莯生气地拉开了房门,但是看到那张脸之后又骂不出口了。

    但是她态度依旧不好,急忙道,“我吃啊,我当然吃,我自己会吃,你怎么这么烦。”

    韩世嘉没有和她计较,只在她额头上来了一击爆栗,浑身上下带着随意和慵懒,吩咐,“快点下来吃,刚刚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