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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英小步走到杨亿面前,道:“妾身不管杨学士是否愿听妾身一言,但妾身今日必要说出此番话语,失礼了。”

    玉英向杨亿行过万福礼,而杨亿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玉英亦没在意旁的人看向她的眼神。

    “我方才听茶博士说道杨学士因进谏官家受阻之事而火气旺盛,只是妾身不知的厮儿怎的就得罪到了杨学士呢,就算他不知好歹在旁说学士的闲言,可学士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使他颜面尽失,为何学士还要将那酒水泼到他的脸上呢?为官之人,未免太过没有善人之心了罢!”玉英的脸不知是因紧张还是越发激动,早已涨红起来。

    我坐在小阁儿隔着珠帘,看不清那杨官人表情如何,只得看他听此话后,双手撑地,理理衣袖起身行作揖,道:“娘子亦不知杨某心中所想,为何妄下断言,说杨某是因官家进谏一事而惩戒这厮儿呢?”

    玉英听此话更加愤然,说话早已抛了敬言:“你进谏受阻之事在座哪位不知?若非你不是迁怒于他,难不成那厮儿向你府中放火抢了你的妻儿?”

    杨亿一听此话,脸迅速黑了下来,勃然大怒:“大胆!满口粗鄙胡言!我惩戒一说闲言的小博士有何不可,关你一市井之妇何干,岂敢对今朝廷大臣持诅咒之意,此乃大不敬!我等效忠于大宋,乃官家之臣子,你对官家臣子不敬便是对官家不敬!”

    此时玉英骨子那倔劲冒出来便开始撒泼道:“市井之妇?怎的学士瞧不起市井之妇?没那市井之妇学士难道是令父怀胎十月而生得的吗?学士不用拿官家唬妾身,就算学士向官家上书告上那么一状,使妾身得个不敬之罪,妾身也绝不言学士今日之事为君子之行。

    那杨亿看得年龄也应未过三十,心性还不算稳重,当时便气的发抖说不出话来:“你……你真的是……”

    旁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有个男子貌似小声同一旁好友说道:“那位娘子甚是眼熟,好像是凌香阁的谢娘子。”

    这话被杨亿听到,仰首大笑,双眼瞪玻璃珠似的看向玉英,嘲讽道:“原来是谢‘小姐’啊!”

    大宋叫女子为‘小姐’意味着不过一介贱妓,是极为不尊重女子的称呼。

    我见玉英已火冒三丈,生怕她起手给那杨亿一耳光,那事情可就真得上升到官家颜面了,我连忙起身走向两人处。

    我给玉英使眼色让她退后暂且在旁观之,我看得她眼中甚是不快,欲言又止,但还是听话的站到了一旁。

    我向杨亿行作揖:“见过杨学士,鄙人为工部侍郎柳宜之子柳三变,这位娘子是柳某的小妹,方才有所失礼还请学士多多见谅,莫要同小妹一般见识,再气坏了身子。”

    玉英在旁闻见我向杨亿赔礼,一副急了的模样,眼神似在嗔怪我怎的不帮她出气,我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原来是柳侍郎家的三公子,柳官人,杨某有所听闻。”杨亿的怒气看似消了一半,话语也多了三分敬意,向我点头道。

    “不知学士可否让柳某僭越一次,听得柳某一言。”不知是否是爹爹身份的原因,他看我一眼没有作声。

    我便当做他默许:“学士向官家进谏不可大兴土木于祭祀之事柳某十分敬佩,但方才言当朝之臣惩戒一小博士有何不可,柳某认为此话甚是不妥。论语中曾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此话便教我等莫要去责备他人,而是反躬自省,厚责于己,薄责于人,怨恨自是不会生成。学士如此做法,不仅是失了薄责于人的君子慈悲之心,更是仗着自己为官家心腹臣子,以权来欺压百姓,柳某认为这不仅使杨学士的名声有损,更是失了官家的颜面。”

    我见他蹙眉将若有所思的回避我的眼神,便继续说了下去:“学士方才辱鄙人小妹为‘小姐’之事,柳某承认是小妹先行不敬之言,柳某在此向学士赔礼道歉。但学士竟知小妹所言甚是粗鄙,为何还要反过来向她行辱骂之词?学士不以正眼相待妇人之见,难道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杨亿听我这长篇大论之后,我看他手用力将衣袍攥的已经出了褶皱,咬紧牙关,无力反驳,面对众目睽睽下的人云亦云想必十分羞愧。

    他很是不快的看向我:“柳官人真是能言善辩,想必科考定会中得状元,官路通畅。”他说此话时刻意的将“官路通畅”用力作声强调。

    我同他俯首加敬:“谢学士看中,柳某定加倍刻苦,不负学士重望。”

    说罢杨亿看我同玉英一眼,便不屑扭头,整理衣帽,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