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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哥儿,你终于醒了,身子感觉如何?老夫人那边,你放心便是,七娘妥妥贴贴陪护着呢,晚膳后传信给我,说老夫人吃着她亲手做的杂菜粥,笑了两下,现在只怕睡了。你明早再去请安不迟。”

    昏迷三日有余的人终于醒来,在摇曳昏黄烛火中,顾二婶看到顾凝熙侧首睁着眼睛,静静听着自己说近况,忍不住越说越多。

    “你别急,流光这丫鬟是个机灵的,方才出房准备食水了,等会儿你多少用些。她姑姑一家从老顾府跟过来了,也算得力,不过这批仆从都盼你从老顾府那边把他们身契索要过来,熙哥儿还是要对此上心,用生不如用熟,这些人伺候老夫人,总比现买不知底细的下人强些。”

    顾凝熙听顾二婶絮叨了许多事务,从顾老夫人说到莫七七、顾如宁,从顾二叔说到两府仆从,仿佛这三日天地为之巨变,实则大多是细碎小节。

    倒是切切实实感受到顾二婶的用心和着急,顾凝熙看着面容模糊平板的这位长辈,转而定焦在她边说话边舞动比划的双手上,扯开唇角笑了一下,以示谢意。

    “二婶受累,我感激不尽。荷娘呢?二婶知她这几日如何?”这是顾凝熙醒来后说的第三句话,他又问了一次陶心荷。

    顾二婶一下子停住话头,叹着气帮顾凝熙掖了掖被角,看到这孩子随之眼睛低垂,一副失落无奈的神色,终于缓缓道来:

    “荷娘她,应该挺好的吧。二婶近日没有见她。不过,宁娘初三那日,受她未来公公相邀到伯府作陪,见到了荷娘和她弟妹。她回来告诉我说,伯爷同荷娘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宁娘想邀荷娘过来看看老夫人,不过没能成行,倒是将伯爷带来,望了望你。”

    “熙哥儿,不要怪二婶多嘴,你们毕竟和离了,荷娘要如何,你干涉不得,也不能指望什么,对不对?要多想荷娘心善绵软的好处,起码从伯爷庄子回京时候,是荷娘帮你求来的安稳马车。不过,荷娘可能要往前走一步,熙哥儿,你……你要心里有个数。”

    顾凝熙盯着顾二婶在自己肩膀处被子上虚虚搭放的手,听着长篇大论的正反劝慰,若有所感,低低哑嗓问道:“什么叫往前走一步?”

    顾二婶就势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仿佛母亲哄幼童入眠一般,充满温情与同情:“唉,听说,荷娘今日一早又去了趟伯府,应该是找伯爷说话了。这段时日,我看伯爷明晃晃地对荷娘有意,之前荷娘还是躲着避着的。结果这两日,她又做客又造访的,我私心想着,荷娘说不定动心了。”

    闻言,顾凝熙从被中伸手捂嘴呛咳几声,面孔泛出病态红晕来,唬得顾二婶急忙探他额头,发现今日午后退去的高热没有卷土重来,男子的体温依然平稳正常,才算松了口气。

    “唉,熙哥儿,你莫吃心。二婶也是瞎猜,未必真是这么回事。伯爷他身子不行,你晓得,荷娘更明白……说不定,他们只是玩闹而已,未必真的会到男女那回事上。虽然伯爷常常口口声声说要娶荷娘,我看,荷娘总要考虑到他的病症,不会随意应许的。”

    顾凝熙心底却知,顾二婶必然觉得,程士诚比他强,因此只用男子隐疾说事儿,只字不提他们二人作比的其他优劣。

    可是,依程士诚那回放话来看,他那病症,仿佛因荷娘而痊愈了?难道,这是上天的意思?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纠葛?

    他二十五六年的脸盲之症,被莫七七破天荒化解。程士诚闻名在外六七年有余的隐疾,因荷娘而转好。

    两两来看,就像是一把钥匙配一把铜锁,豁免到契合。

    难道,天意是让他与莫七七成对、程士诚与荷娘做双?

    不!

    顾凝熙不想认。

    他满心满腔全是荷娘、此生此世都是荷娘。

    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般,从重度昏迷中新生一样转醒,顾凝熙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心意。

    天意又如何?

    事在人为,顾凝熙偏要逆着这份天意行事。

    他想起自己在三年多前大婚当日,当众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场景,那刻便是天长地久。婚后没多久,在母亲重孝之中,荷娘悄悄回应过他四个字“一生一世。”

    所以,夫妇情意不是他顾凝熙单方面的痴想。

    他做错了,气跑了娘子、推远了娘子,之前顾虑所谓仇家不知有多少本事、担忧自己背负莫七七这个责任无法拖累娘子,眼下情况又有所不同了。

    仇家是顾凝然,他们撕破了脸皮,祖母也在他这里,从今后不用与顾凝熙有亲戚之类的应酬了。顾凝熙想着,即使以后追回了荷娘,重为他夫人,也不怕顾凝然接触骚扰,这份顾虑可以算是解决了。

    后续便是推动衙门惩处顾凝然,求一份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