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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棠被淑妃灌输了近大半个时辰的“为妻之道”后,才从广寒宫出来。

    她入宫的时候,仅带着一只包裹,里面只有换洗的衣裳。但出宫时,淑妃还特意命数名宫人给她送了仪程,其中女儿家用的首饰、胭脂水粉诸多,还有各色衣裙和宫里的糕点。恨不能把广寒宫也让她一并带出宫。

    白墨池看见郁棠时,见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当即上前问道:“棠儿是不是热了?”

    郁棠清瘦,眼下还没入夏,她倒也不觉着热。

    她只是内心太狂/躁了。

    经淑妃“精心提点”了男女之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会想到赵澈,一思及两人的几次亲/热,郁棠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她非但不排斥赵澈的靠近了,反而很想变被动为主动……

    她心想:我怎会是这样孟浪的女子?一定是在地宫所中的幻/药之故。

    她记得慕容淑芷提醒过她,一旦中了幻/药,体内的毒一时间无法清除,但凡有心魔之人,还会再犯。

    可……

    她的心魔为何是与赵澈做那样的事?

    在进入地宫之前,她可从未梦见过赵澈,也从没有想过和赵澈那样。而且,她在这事上面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郁棠有点狼狈,幸好她只是在地宫做过梦,并未真的对赵澈做过什么,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人知晓此事。

    郁棠神色赧然,镇定道:“义父,我无事,让您久等了。”

    她见白墨池已经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

    他没有续髯,面颊冷硬萧索,眼神威严,虽然对她的态度很和善,但也掩不住权臣的威压。

    白墨池有些失落。

    女儿对他总疏离的,他索性就道:“傻丫头,我是你爹,不过就是等了你稍许,与我这般客气作甚?”

    白墨池笑着,要接过郁棠手里的锦盒,又道:“淑妃娘娘给你的?”

    郁棠点头,就在白墨池接过锦盒时,她当即伸手去摁住:“义父,我自己可以来!”

    她半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白墨池见郁棠明明慌张,却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他似乎对淑妃的手段甚是了解,即便郁棠不让他打开锦盒,他也已经猜出了锦盒里面到底是什么。

    男人的俊朗一沉。

    棠儿可是他的小娇娇啊!

    她还是个孩子!

    那个人怎么能教她这些事?!

    白墨池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俊脸紧绷,尚且可以忍住情绪,道:“走吧,棠儿,你入宫好些日子了,也是时候回去。”

    郁棠点头,如释重负的抱着锦盒。

    其实,她当真不想接受淑妃的好意,可淑妃坚持要将这一锦盒的“宝贝”赐给她,郁棠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淑妃送她走出广寒宫时,还似笑非笑的说:“棠儿日后或许根本用不上这些东西。”

    这话寓意颇深,郁棠不敢往下想。

    ……

    马车驶离了皇宫外面的长道,郁棠坐在马车内,抱着锦盒,宛如是抱着烫手的山芋。

    等她安定下来,一定要将这只锦盒上锁。

    半晌之后,马车停下,她撩开车帘,果不其然,义父将她带到了白府,而不是送去一品阁。

    如果不出意外,师父、首辅,甚至是北燕皇帝,一会也就赶过来了。

    郁棠吐了口浊气。

    今天就是机会了,等这四人都到齐了,她要好好问个清楚。以她之能,似乎没法彻彻底底调查这四人,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一旦察觉有人调查,必定会做出防备。

    郁棠也想过请求赵澈帮忙。

    可她总觉得此事可能和她的身世有关系,她暂时并不想将赵澈牵连其中,赵澈身在大梁帝都,也有他的身不由己。

    下了马车,白征兄弟三人皆已经等待良久。

    “糖糖。”三人相继唤了声。

    等到郁棠嫁给了晋王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这样称呼她了。

    郁棠莞尔一笑:“大哥、四哥、五哥。”

    当初七个人当中,老二老三被人打死了,老六走丢,至今不知去向,郁棠倒是听赵澈提及过,老六---玉娃流落到了北燕。

    只是尚未寻到人。

    白墨池从马背上下来,他看着清瘦纤细,又像极了那个人的女儿,心里一时间间五味杂陈。

    白墨池的爪牙遍布大梁,当然知道白征兄弟三人喜欢郁棠,也知道明家世子亦是如此。

    她的娘亲也曾让一大片大梁贵公子为其倾倒。

    如今,女儿也这般招人喜欢,白墨池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最起码,赵澈不是他看中的女婿。

    “棠儿,你跟为父过来,为父有话与你说。”白墨池道了一句。

    郁棠点头,跟着白墨池去了书房。

    白征兄弟三人在外面守着,谁也不敢打扰,三人面色各异。

    白杨问道:“你们说,义父会和糖糖说些什么?”

    白淮道:“估计是与晋王有关,咱们跟在义父身边多年,也知皇上容不下晋王,糖糖嫁给晋王,必定要面对太多,看得出来,义父是真心疼惜糖糖,定然也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考虑。”

    白征眉头紧锁。

    乱了!

    现在全乱了!

    麒麟卫是炎帝的心腹。

    不管是白墨池,又或是白征,他们皆知道炎帝这些年一直盯着晋王。

    可郁棠又是白墨池名义上的义女,也就说是白府和晋王府算是已经姻亲了。

    这日后,炎帝还会信任白府么?

    等到那一日,炎帝对付晋王时,是不是会连带着白府一块处置了?!

    帝王的心最是难测。

    白征自诩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能猜透那些上位者的心思,只盼郁棠不要牵扯到这些皇权争锋之中。

    其实,白征也很不看好郁棠的婚事,最起码,在他看来,赵澈虽然位高权重,但给不了郁棠安稳日子。

    ……

    这厢,书房内,白墨池细细的打量了女儿几眼。

    太像了。

    当真是太像了。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曾这般稚嫩羸弱。

    那时,他还能偶尔掌控她。也能得到她的心悦。

    白墨池看着女儿精致美艳的小脸,也不知她这样的容貌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郁棠先打开了话匣子:“义父单独见棠儿是有何事?”

    白墨池难得有机会和女儿单独相处,他还没有真正问过女儿,对她自己的婚事有何想法。

    “棠儿,你实话告诉义父,你对晋王是不是有情了?”白墨池直接问道。

    郁棠讪了讪。

    淑妃也问过她此事。

    她对赵澈是怎样的情愫,她自己也分不清,毕竟在上辈子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耗尽了一切的热情。

    然而,如今对赵澈,她非但不厌恶,反而偶尔有旖旎的心思。

    这太可怕了。

    即便她曾经爱慕着陆一鸣时,也从未想过如此直接对陆一鸣干些什么。

    郁棠点了头:“晋王对我有恩,我也不排斥嫁给他。或许是有情了吧,但我也不太清楚。”

    她是当真不懂男女之情,便实话实说。

    白墨池叹了口气。

    见郁棠并没有深陷入其中,还不曾到非君不嫁,为了赵澈会去殉情的地步,老父亲阴郁的心情稍稍好转。

    白墨池知道郁棠聪慧。

    她毕竟是那个人生的女儿,但凡有那个人一半的冰雪聪慧,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所以,白墨池直言道:“棠儿啊,有些话为父就同你直说了。晋王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他是先皇的太子,若非是在北燕为质,这大梁江山便是他的了。他日后要走的路,会经历的事,都是无比艰辛,你若是嫁给他了,也注定了和他走同一条路。为父现在就能告诉你,那条路很难,一旦稍不留神,会死无葬身之地。”

    白墨池盯着女儿的眉眼。

    并没有在她眼中看见任何的恐怕和畏惧。

    这倒是令得白墨池颇为欣慰。

    不愧是他的女儿。

    胆子倒是够大。

    郁棠点头:“义父,您所说的这些,棠儿都明白。”

    白墨池蹙眉:“那你还要嫁给他?棠儿莫要担心圣旨,只要你一句话,义父定然会帮你离开大梁,从此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离开?

    然后呢?

    一辈子活在秘密之中么?

    郁棠笑了笑,说道:“义父,您的好意,棠儿都能明白,棠儿也感激义父为棠儿着想。不过……人活在世上,一百岁未必很长,活到二十也未必很短,就看你怎么活了,有些人终其一生,度日如年,有些人虽是活不长,但每一日都是无比欢快的。晋王要走的路,我陪着他一块走。我并不觉得难。”

    其实,倒不是郁棠胆子太大。

    她本来就知道赵澈最终会成为夺嫡的赢家。

    她需要赵澈。

    因为义父、师父他们不久之后都会遭遇劫难。

    仅仅靠着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救他们。

    她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

    这个人就是赵澈,而恰好,她好像已经喜欢他了。

    一切便是这般巧合。

    郁棠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能在这辈子遇到赵澈,似乎自从和他结识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这一世,她不仅要护着自己,她也要护着她所在意的人。

    不管是义父、师父、明家,又或是淑妃,都是她这辈子要守护的人。

    白墨池哑然。

    他都这样言明一切了,女儿还是不为所动。

    这世上,唯有一个“情”字最是教人难以控制,无法琢磨。

    虽然郁棠还懵懵懂懂,但白墨池看得出来,她心里有赵澈了。

    郁棠道:“义父,您想跟棠儿说的话,都说完了么?”

    白墨池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不想逼你。不过你记住,白府就是你的娘亲,为父和你的三位义兄就是你的后盾!”

    郁棠噗嗤笑了出来,这辈子得到了太多的宠爱,她都有点不习惯。

    “义父,棠儿知道了呢。那……现在轮到棠儿问您问题了。”郁棠道。

    白墨池看着女儿笑靥如花,他呆了呆,原来这世上除却权势和金钱之外,还有这样美好的事物,只要看见女儿欢快的笑,他竟然能在一瞬间忘却一切烦恼。

    哪怕是付出一切,也要让她一直这样笑下去,白墨池道:“棠儿,你直说便是,只要为父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郁棠抓住机会,问道:“义父,您为何对我这般好?难道仅仅是因为淑妃娘娘?还有,师父、首辅,和北燕皇帝又是为何对我好?总不能又仅仅是因为淑妃娘娘。”

    白墨池:“……”

    糟了。

    他就知道迟早会在女儿面前露馅。

    他们四人已经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白墨池不知如何解释。

    他肯定不能告诉郁棠,他们四个都有可能是郁棠的生父。

    其实,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太重要。

    在白墨池心里,郁棠就是他的女儿,郁棠身上流着他的血。是他和那个人结合后生下的骨肉,是他如今唯一的一点盼头了。

    白墨池的犹豫和沉默,让郁棠更加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白杨站在书房门外道:“义父,咱们府上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郁棠就听见了是师父无比招摇的嚷嚷声。

    “白墨池,你把我棠儿藏哪儿了?!你给我出来!把棠儿还给我!”古天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白墨池太不厚道,说好的将棠儿接出宫,可他将棠儿接回他自己家又是甚么意思嘛?!

    徐卫骞和慕容焦也来了。